第177章 第一百零七十三章 專屬仇恨與專屬愛意的等價交換(上)(1 / 2)

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嚴午 25093 字 9個月前

第一百零七十三章專屬仇恨與專屬愛意的等價交換(上)

you will always be my girlfriend

everyday was like weekend

你永遠是我的女朋友。

我們曾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周末一般。

——引自平井大-《girl friend》

那是什麼感覺?

仿佛滾燙的焦油漫過口鼻, 澆入血管,一直泡過名為心臟的位置。

比獨自待在禁閉室痛苦,比收到一整盒蟑螂痛苦, 比成年時那場意識不清的高燒痛苦,疼痛的程度超過她所體驗過的所有曾經。

安娜貝爾不知道那是如何發生的。

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罪有應得。

【每個斯威特都無可救藥。】

【每個斯威特與情感無緣。】

我知道了。

……我明白了。

但這隻是一次嘗試, 好嗎?

他隻是我嘗試時偶然遭遇的一個無關輕重的玩具……

無關輕重, 無關緊要……

你們沒必要直接毀掉他。

你們沒必要讓我直接毀掉他。

抱歉,以後我不會嘗試了,以後我不會再反抗,我會把自己鎖的很好很好。

那個無關輕重的玩具……可不可以完整的還給我呢?

……不。我不知道他是否還願意做我的玩具。沒有玩具會喜歡一個拿火燒傷自己的主人。

是的。是的。這是罪有應得。我活該。

但請你們先把他還給我……真的,他無關緊要……隻是個玩具……相信我……他一點都不重要……

求你們。

彆毀了他。

“安娜貝爾, 進來。”

父親命令她的聲音稍稍拉回了一絲絲神思, 但還遠遠不夠。

安娜貝爾從冒著泡的黑色焦油裡抬頭望了他一眼, 僅僅是抬頭的一個動作, 她錯覺好像在焦油裡被燙開了臉頰上的所有皮肉。

——這是好事, 因為她不用再費心做出什麼表情了。

“父親。”

她沒有動, 僅僅是麵無表情地站在書房門口。

德裡克皺起眉。

他開始良久且專注地審視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沒什麼波動, 每次與父親的談話開頭她都會遭到這樣漫長的打量。

這很正常,因為她的父親每一次與她談話都會相隔幾年,安娜貝爾過去會幻想他這麼打量自己是因為那點可能存在的微末關心, 但事實上,她猜他如果不仔細打量的話,走在街上無法認出自己這麼一個女兒的臉。

【他們可能連你的五官都不在意。】

【而唯獨在意你的被你一遍遍用他們慣常的手法傷害。】

【為什麼, 你——我——不能立刻去死呢?】

她隻是靜靜站著,麵無表情,耳朵邊滿是焦油沸騰的聲音。

【死去就無法感受痛苦。】

【死隻是另一種懦弱的逃避。】

“安娜貝爾。”

許久後,德裡克緩緩開口:“難道你認識剛才那個化成灰的賊?”

布朗寧才不會化成灰。

他不可能死去, 他是握著我的法杖主動那麼做的,他做之前還特意對我比了一個口型,雖然我現在完全無法理清那個口型說了什麼。

布朗寧無所不能,他那麼做有他的理由,他一定還活著,說不定那隻是一個可以從所有追殺者眼裡正大光明逃脫的方法。

……可他活著,與我殺了他並無衝突。

他僥幸活著。

而我殺了他。

不管主動被動,不管計劃偽裝。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斯威特……我和我的母親一樣惡毒恐怖……我和那個伊娃一樣惡心瘋狂……我曾接觸過他的每一塊皮膚就該被焦油全部燙脫!我才是那個該被活活燒死的混賬!

你們不知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這些……斯威特。

“我不認識那個賊,父親。”

安娜貝爾麵無表情,手心掐出了血,“您怎麼會認為我認識一個卑劣的賊?他那樣低賤的存在可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場舞會。”

德裡克收回了視線。

但他看上去並沒有被這個回答說服。

“到我的書房來。我們需要談談。”

“是的,父親。”

安娜貝爾邁開腿。

這很艱難,她剛剛掙開藤蔓從空中落下時似乎摔傷了腳踝,更何況她渾身上下所有的神經都泡在焦油裡。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一直癱在那裡,捧著灰塵嚎啕大哭啊。

但不可以。

她是安娜貝爾·斯威特,她這個惡毒冰冷的斯威特不值得任何發泄渠道。

德裡克把左手的手指放在右手上,期間一直轉動著右手的戒指。

那枚戒指是象征家主的戒指,上麵有一塊梨形切割的古樸紅寶石,德裡克是從自己父親的手指上切下來的。

他其實不太喜歡這枚代代相傳的家族戒指,平時一直習慣摩挲的是那枚金懷表。

……但今晚一切都發生得很快,被女兒通知時他沒來得及帶上那枚懷表,就第一時間施展了準備已久的……

“安娜貝爾,從你們的第一波搜尋開始,我就在暗中跟著那個無恥的賊。”

德裡克緩緩地說:“我想我看清了他真實的臉。亞瑟·澤奧西斯撫養的那個貧民窟法師學徒,和你一個學院,成績一直是並列第一,名字是……洛森·布朗寧,對吧?我記得他。因為有個可笑的傳言說,他和你一樣優秀,是注定成為法師的年輕天才。”

安娜貝爾真慶幸自己此刻泡在焦油裡。

天,這一瞬間她真慶幸自己站在布朗寧對麵那惡毒冰冷的反派陣營。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父親。既然您一開始就搜尋到了他的蹤跡,看清了他的臉,為什麼沒有立刻抓捕那個可惡的賊?”

當然是因為那柄金鑰匙。

“第一次偷竊時,他從我那偷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德裡克轉著戒指說:“我檢查過,他沒有隨身帶著。我原本想跟隨他到贓物藏匿點。”

所以才會從樹林的陰影裡走出,所以布朗寧才會瞥那一眼。

沒誰能比精靈更敏銳地感知到森林裡所發生的事,安娜貝爾猜,他拐進小樹林時就意識到了有個難纏的跟蹤者,隻是沒想到是兩個跟蹤者,其中一個借著她毫無掩飾的鞋跟聲音重新隱匿了自己。

如果不是從那名跟蹤者的身上感知到了危險與殺氣,布朗寧也不會一開始就采用那樣狠辣的方式襲擊她吧。

等到看清她的臉後,他迅速判斷出還有第二個跟蹤者,以及那個跟蹤者的身份——能瞞過布朗寧的敏銳,也隻可能是一位強大老練的法師了,畢竟法師掌握了太多他們無緣學習的強大魔法,布朗寧的知識麵可能根本沒有父親用來跟蹤他的那個隱匿魔法,這才百密一疏。

而為什麼布朗寧沒有隨身帶著……

安娜貝爾在心底無力地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在漆黑的焦油裡隻帶來了痛苦。

因為星期二之後緊接著便是星期三,因為今晚之後就是和她一整天的正式約會,他出發時便特意摘下了那枚偷來的金鑰匙,希望不被她發現端倪。

嗯,金鑰匙。

她其實早就發現了,但僅僅一枚小鑰匙,讓他一直戴著就戴著,大不了她多費點心,幫他在父親的搜尋裡打掩護,暗中幫他偷偷混淆父親屬下的視線,不斷給他們錯誤的方向拖延他們的時間,再不濟就用繁重的家族報告堆滿他們的桌子——

她曾以為那隻是一次必要的“借用”,而且布朗寧從不會無緣侵占彆人的財物,他遲早會歸還鑰匙的,不是嗎?

可布朗寧還是會在每次約會之前,特意摘下脖子上的金鑰匙,把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偷來的寶物隨手塞進書桌抽屜,好像與和她的約會比起來,那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廢棄鑰匙圈。

他真的很害怕被她發現,自己是個竊賊。

害怕她會非常在意他曾做過的事,害怕她會因為這種小事討厭他,在這方麵笨拙又慌張,完全無法勘破我的心知肚明,和夢裡小精靈糟糕的圓謊水平一模一樣。

……巧克力腦袋,他真傻啊。

【而我真的不值得擁有他。】

“父親,那太糟糕了。抱歉我不知道您的計劃……”

“沒關係,畢竟我沒有特意通知你。”德裡克停頓了一下,“我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前期,在搜尋洛森·布朗寧的身份時,我總覺得家族裡有人在調查過程裡錯誤引導,而能夠乾擾我屬下的……”

安娜貝爾狀似擔憂地皺起眉,迅速打斷了他。

“父親,我真的很抱歉,既然我已經燒死了那個賊,您還能找到您要追回的財物嗎?”

德裡克“嗯”了一聲,從剛剛的話上轉移走了注意力。

“這很簡單。亞瑟·澤奧西斯撫養的貧苦學徒不可能有什麼特殊藏匿點。我想我隻需要搜尋一下他在學院的宿舍,或者他貧民窟的老家。”

是的,當然,金鑰匙就放在他宿舍書桌的第三層抽屜裡。

“這範圍太寬泛了,父親。”安娜貝爾輕聲說,“而且澤奧西斯校長不可能允許我們大張旗鼓地去搜尋學院宿舍,也不可能給我們這個低賤學徒的老家地址。”

德裡克冷哼一聲。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亞瑟單獨溝通。”

安娜貝爾從他的表情裡得出,所謂的“單獨溝通”並不會是多順暢的“溝通”,也許會是一場膠著的談判,畢竟德裡克·斯威特與亞瑟·澤奧西斯這兩位法師的敵對是出了名的。

不談水平不分上下的魔法造詣,兩位法師的基本政見便截然相反——亞瑟主張與異人生物和平共處,大力推進一係列珍稀物種保護計劃;德裡克主張挖掘異人生物的秘密,徹底侵略並占有他們殘餘的領土。

法師塔在這兩位大法師之間的立場格外微妙:

一方麵,法師們的確對異人生物所代表的隱秘魔法資源趨之若鶩,他們不能理解亞瑟的堅持;

另一方麵,德裡克掠奪後得來的資源隻希望利於他自身,放任他侵略異人生物隻會加深斯威特家族在各個魔法市場上的絕對壟斷,而這是法師塔絕不願意看到的——

如果放任德裡克,萬一將來法師界不再視“法師”為最高存在,反而崇尚“斯威特”這個姓氏呢?

又考慮到一部分法師於澤奧西斯學院任職,德裡克本人就把繼承人送進了澤奧西斯進修,並沒有徹底撕破臉的打算——法師塔下定決心,在兩位法師的拉鋸戰裡保持了絕對中立。

但現在卻不好說了。

安娜貝爾不清楚洛森所做的,更不清楚森林與聖堂那邊的隱秘——洛森對德裡克布局的接連破壞讓他不得不加快動作——安娜貝爾隻知道,父親絕不會放過一個偷竊機密的賊,為此,他一定會徹底撕破與亞瑟的表麵工作,說不定還會勒令自己退出學院。

“對了,安娜貝爾,我也會儘快帶你辦理退學。你今晚的表現非常好,繼續待在象牙塔進行書本知識的填補是種浪費。之前我對你說的曆練計劃,我希望你可以提前開始修習。就跟在我身邊。”

果然。

安娜貝爾說:“好的,父親。”

……那麼,加上談判、手續,布朗寧應該還會有三天以上的時間撤離。

希望亞瑟校長強硬一點。

但不能完全指望彆人。

她是否應該再說謊否定布朗寧的身份?

不,現在說謊太遲了,父親親自見過布朗寧的臉,一個輕飄飄的謊言不可能再爭取三天時間……更有可能導致她被父親察覺、清算,而這時她絕不能被父親排除在調查過程之外,被徹底排除在外就沒辦法暗中操作去幫助布朗寧了。

應該有什麼彆的辦法。

……對,她應該派人提前通知亞瑟校長,並在父親與他談判時做點手腳……

“不過,安娜貝爾。”德裡克突然說,“既然你目前還是澤奧西斯學徒,也許能夠通過一些渠道搜查洛森·布朗寧的宿舍?你要明白,和亞瑟談判起碼花費三天,而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一些渠道?

是說她偷偷藏在手機殼裡的宿舍鑰匙嗎?

安娜貝爾搖搖頭,露出了局促且不失禮貌的笑容:“父親,抱歉,我是位淑女,男生宿舍區一向是……”

“你母親在你這個年紀可沒這麼保守。”

——雖然這話很像叱責,但德裡克的神情明顯放鬆了不少,他看上去十分滿意。

“醉心魔法是一件好事,但適當的放鬆也很必要。之前我向你承諾的,安娜貝爾……那依然有效。你不再需要聯姻,隻要你能成為法師。”

安娜貝爾沒說話,繼續把笑容刻在臉上,漆黑的焦油燙得她忍不住直接割破動脈。

“所以,你有沒有什麼青睞的對象?”德裡克話鋒一轉,“你很年輕,你們的學院裡都是年輕的孩子,要說前途光明能力頂尖的……我想,那位布朗寧活著時也是一個還可以的選擇,對吧?”

啊。

在這裡。

“父親,您在說笑。”

安娜貝爾的聲帶似乎已經殘破不堪,它痛得像吞下了一千根銀針:

“我不認識任何低賤的賊,我也不喜愛那位布朗寧。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像隻討人厭的跳蚤,驕奢放縱,惡習累累……我不在乎任何魔法學習以外的東西,也恥於同齡人的所謂‘戀愛’。而且,這是您教導我的。”

德裡克停止摩挲戒指。

他的神情在這一刻變得很耐人尋味。

“我隻是問問看。你真的不認識洛森·布朗寧嗎,安娜貝爾?”

“不,父親。我不關心斯威特以外的任何姓氏。”安娜貝爾撫上領口沉重的家徽,“for lory(為了我們的榮耀)。”

這最後一句總結理應讓德裡克徹底滿意。畢竟這是他的人生信條。

可德裡克依舊沒露出安娜貝爾預想中的神情——她的父親,一直沉默、冰冷、遙遠地在某個地方搖擺,好比表鏈——

“安娜貝爾,我同樣厭煩詢問你重複的問題,這是浪費時間。”

德裡克第一次對著女兒放輕聲音:“但你剛才停在書房外的表情就像六歲的我。”

“我六歲的時候,我的父親當著我的麵燒死了我的狗。它叫文迪,兩歲大,是一頭健康活潑的史賓格犬,我喜歡帶著它打獵,還為它專門訂做了兩個軟墊。”

“你看,因為我在它身上花費了太多不必要的情感與時間,我的父親把它活生生燒成了灰,告訴我,沒有什麼比‘斯威特的榮耀’更重要。”

安娜貝爾抿緊嘴唇。

這是父親第一次“柔聲”和她說話,冷淡的表情微微解凍——可她卻毛骨悚然。

“我承認他的教導很正確。”德裡克繼續說,“但這不妨礙我恨他。二十四年後,我殺了他,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殺了我的狗。當然,也為了成為家主。”

他脫下了那枚紅寶石戒指,放在桌案上,磕碰出清脆的聲響。

父親冷漠且專注地注視著自己逐漸長大的女兒。

“當我六歲,在心裡下定決心要殺了我的父親,為我的狗報仇時——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看著鏡子度過了一天一夜。鏡子裡的我呈現出的表情,就是你剛剛的表情,安娜貝爾·斯威特。”

安娜貝爾保持著靜默。

這是從她的母親身上學來的,不管內心沸騰著多少汙水,總有方法把沉默與冷淡表現成“柔順乖覺”。

也多虧此時淹沒她的焦油,見過那捧散開的灰後,再沒有什麼能動搖安娜貝爾的心情。

她時刻泡在痛苦裡。

“安娜貝爾,這是最後一遍詢問。你認識洛森·布朗寧嗎?”

“我不認識,父親,不管您問多少遍。我不認識偷竊我們的賊,我厭惡學院裡的布朗寧。”

“是嗎。”

德裡克往後靠了靠,重新套上紅寶石戒指。

“如果這是謊話,安娜貝爾,我很期待你成長到足以殺死我的那一天,我早對你說過成為家主的方法。現在下去吧,已經很晚了。”

“……是的,父親,再見。”

安娜貝爾轉身離開,每一步每一步都踩在合適標準的距離上。

德裡克一直坐在書房裡,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一小時後,周三,零點三十分】

洛森醒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身體不是他自己的。

……這大抵不是錯覺,誰讓他在五分之一秒內給自己施加了變形魔法+分解魔法+防護水膜+透明化隱形凝固+針對女朋友杖尖的火焰的解咒魔法呢,他的大腦沒有隨著身體一起爆炸簡直是個奇跡。

我真是個天才。

布朗寧由衷想到,分解後再重組還差點被雨衝進下水道的身體痛得無與倫比。

我應該趕緊趕往校醫室,再給女朋友發送報平安的短信,再獎勵自己一整盒勝利炸雞……必須要是肉很多汁很豐滿的那種炸雞……不能是全部布滿麵粉的那種……嘶……

這可真痛啊,還不如直接被火燒呢。

……開玩笑的,他才不想死。

高速疊加魔法幾乎透支了他的全部精力,洛森的意識已經逐漸蘇醒了,但他連眼睛都睜不開,更彆提抬抬手發短信了。

不能感知周圍環境、失去一切掌控力的感覺糟透了,所以他隻放任自己休息了幾秒鐘,就奮鬥著睜開眼皮。

很難,在全身疼痛,體力透支的情況下,他的眼皮上仿佛壓著一輛悍馬跑車。

洛森奮鬥了好一會兒。

黑光,白光,雪花片,嗡嗡嗡就沒停過的耳鳴。

好的,沒錯,繼續,就差一點點了。

很快,很快,很快就——

洛森的視野終於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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