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十章如今的戀情會一直延續到未來(下)
見つめていたい now and forever
想一直注視著你從現在開始持續永遠。
——引自平井大-promise
【一個月後】
法師界的冬季, 徹底進入了最冷的時期。
雪花的降臨開始變得頻繁且粗糙,即便是最熾熱的煉金實驗,也無法影響街道凝結的寒冰——
這幾天,在街道上能夠以一件長風衣, 一雙靴子, 一條圍巾行走的, 無不被報以尊敬的目光。
這個氣候, 能穿得這麼單薄行走的, 也隻有掌握高效加溫魔法的法師了。
——至於貴族,他們並不認為稍顯厚重的野獸動物絨毛是會失去體麵的打扮,恰恰相反,這個季節, 由魔法動物身上的材料做成的皮草、打底衫、絲襪或皮靴是很受追捧的。
隻有需要每日上班打卡的法師才會選擇便捷的風衣與圍巾。
……當然, 對於還在進修的學徒……
大多數魔法學院都迎來了漫長的寒假,著名的澤奧西斯學院也早在一個月前正式放假,他們大多隻想穿著睡衣開著暖氣,窩在家裡快樂遊戲。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一隻有些蒼白的手按滅了手機鬨鈴, 然後重新縮回去,窸窸窣窣地蒙上了被子。
當然, 沒有成功。
那雙手指節處尖銳的幽綠色結晶劃破了被套,棉絮隨著被扯動的被子也窸窸窣窣漏出來, 緩緩滑落到地板上, 像是某種輕盈的血。
窗外的寒風“呼”地吹進室內,輕盈的血飄灑得到處都是,冷意瞬間鋪天蓋地。
“……”
幽綠色的荊棘生出來, 慢吞吞繞出臥室, 魔法閃動, 打開了某隻有些掉漆的破爛五鬥櫃。
櫃子裡空曠無比,最下層的夏季絲被默默與荊棘對視,表達著——
【剛才你劃壞的是我們家最後一床冬被】
“……”
荊棘緩緩縮了回去,縮離五鬥櫃,縮離荊棘的主人隻好決定放棄蓋被子。
這種降溫程度睡覺完全不是問題。
對他而言,反正不會凍死。
不會凍死就能睡。
可五分鐘後,急促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荊棘卷起手機就往牆壁上投擲過去,暴躁騰起時一並掃落了床頭櫃那幾十根空空的魔藥針管——隨著幾聲巨響,手機與針劑都砸了一個徹徹底底。
室內沉默了片刻。
片刻後,懸在半空中的聯絡喇叭再次震動、響起——
“你知道嗎,我真的要考慮,毀滅全法師界的聯絡喇叭。”
洛森·布朗寧不得不從結束自己漫長舒適的睡眠,頂著一頭亂翹的栗發,咬牙切齒地抓過聯絡喇叭。
聯絡喇叭那端的人愣了愣。
捷克·喬治的第一句話是:“原來你還活著啊?”
“……怎麼,難道我應該睡在棺材板裡?”
布朗寧法師看了看自己滿臥室亂飛的棉絮。“哦,的確,棺材板比我的破被子更保暖。”
他煩躁地搓了搓頭發,開始控製那些不安分的惡意,一點點收起了體表浮現的結晶。
撇開這個狀態某些危險的、心理上的變化……就日常而言,它真的很不方便。
目前而言,身體上隨著夜晚與月亮一並跑出來的這些結晶、尖刺,已經毀掉了他三床冬被,兩件家居服,一條最喜歡的毛巾。
……這個狀態是真的很燒錢啊!太敗家了!能不能為主人的錢包與主人摳門的天性考慮一下??
喇叭那邊的捷克還在絮絮叨叨:
“誰讓你出院後直接切斷了所有聯絡手段,我們連慶祝派對都沒法給你辦,丹拿校醫擋在前麵給出的回複是‘需要長期靜養’,可你的手機你的聯絡喇叭之前都打不通,公寓敲門也沒人應,鬼知道你是不是去了與世隔絕的火山旁邊靜養……”
聞言,洛森掃了一眼床下那些被擊碎的針管,把校醫開出的藥單隨手塞進抽屜最底部。
“我當然需要靜養。”他很沒好氣地開始用家務魔法收拾那些尖銳的碎片,“我可是個隻能吃花椰菜的重度傷殘。”
自從吸納了惡意,他就沒睡過一次好覺。
住院期間的狀態是最不穩定的,洛森實在害怕自己再次失控,那些被以為“在休息”的安靜時間他都用來潛入深層夢境與惡意搏鬥——彆提休眠了,他其實一刻都沒合過眼。
除了一個月前偶然接觸過一次那誰的高級蒙多維天鵝絨,在空前豪華的觸感裡升起了那麼一點點的睡意——當然,後續還是睡了幾個小時就被搖醒——然後撐著打架的眼皮陪那誰聊天——
洛森出院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找丹拿校醫開了幾大盒的鎮靜魔藥;洛森出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針劑全部一次性推入自己的血管,切斷一切通訊,罩上一切隔離魔法,來了場痛痛快快的補覺。
無夢的,深度的,真正的休息。
沒有惡意,沒有痛苦,徹徹底底的安靜。
一個月。
除了基本的生理需要,與一些出於精靈天性的自我清潔,洛森就沒離開過枕頭。
仿佛陷入冬眠——隻不過,是從初冬睡到寒冬。
期間隻有丹拿校醫過於擔心來了一次,檢查過後還是歎息著給他補充注射了新一波能驅逐惡意的鎮靜魔藥,吐槽他“簡直就像得了睡美人症候群”。
為阻止憂心忡忡的貝絲上門聯係他,丹拿校醫還將該吐槽傳到親友群裡,從而間接導致亞瑟·澤奧西斯幸災樂禍地將洛森的群備注改成了“briar rose”——那是睡美人童話裡女主角的名字。
……誠然,連續一個月的沉眠,這是有些誇張了……但洛森看不出,經曆過這麼多,自己還不值得“好好睡一覺”這個奢侈獎勵。
他太想好好睡覺了,要知道,幼時小精靈的夢想就是“每天賴床賴到自然醒,睡到太陽曬肚皮”。
如今,要不是結晶毀掉了最後一床冬被、這個臥室該死的寒冷、他用來提醒自己每天刷牙洗臉的手機鬨鈴被徹底擊潰、他用來鎮壓惡意的鎮靜針劑也全部注射完了、再睡隻會陷入惡意編織的噩夢繼續與那苟延殘喘的東西搏鬥——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洛森餓了。
真正患上睡美人症候群的患者可是基本有家人幫忙做好飯菜、強拉起來進行正常營養攝入的——他獨自一精冬眠了這麼久,刷牙洗臉就是最大的自律,哪有正常飯菜能吃。
就算法師不會餓死,但餓到胃疼的感覺也不好受。
模糊中好像聽丹拿校醫說過“傷勢差不多了,現在可以恢複正常飲食”……但那時太困,洛森也不怎麼清醒。
如今坐在床上想了想,他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荊棘卷來書房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了網頁,準備訂外賣。
可以恢複正常飲食?
那就可以快樂炸雞,懂了。
↑完全沒有懂、絕對會被校醫打的破爛病患
“……對啊,我跟你說,前幾個月我不是恢複正常更新了,嘿呀有幾個破爛讀者給我氣的……”
捷克還在那邊嘰嘰呱呱地吐槽,洛森嗯嗯啊啊地應著,沒怎麼聽。
反正肯定是吐槽捷克太太寫同人ooc過度的。
“……竟然說斯威特不會那麼可愛?哈?”
洛森劃動觸摸鍵盤的手指一頓。
“跑來逼逼斯威特的人設撒嬌就是崩壞?還指手畫腳地搞寫作指導,說什麼我不懂、不清楚、斯威特就該如何如何,這樣太矯情太心累令人生厭,完全看不出這種麻煩精任性怪有什麼和布朗寧組cp的必要——不是我說,我這就是cp同人,人家情侶你情我願關你屁——”
“那幾個讀者的id給我。”
甜食癌症2333迅速登上了自己九年沒登的論壇賬號,劈裡啪啦敲出代碼:“反正肯定是斯威特的無腦黑粉,閒得無聊生活空虛在網上瞎跳……哦,地址,搞定。”
“……兄弟,你悠著點。”
“放心。”
洛森默默黑了那幾個地址的網絡路由器,又重新退出界麵,回到網絡訂餐。
“……澤奧西斯附近的快餐店都停止配送了?搞什麼?聖誕節都過去好久了……應該吧,我睡忘了,今天幾號?”
那頭的捷克猜到了什麼。
“你在叫外賣?”
“是啊,想吃炸雞。”
“那就看看蒙多維區域的吧,你現在的住址不是在蒙多維區域嗎?”
蒙多維區域正是法師塔為中心的區域。
洛森不情不願地關掉了網頁,點進蒙多維區域的網絡訂餐:“但澤奧西斯區域是學徒商業區,要便宜很……”
“這也是沒辦法啊,已經開始放寒假了,澤奧西斯區域的快餐基本都是提供給在校學徒的,當然會停止配送。要不你看看酒店街的,酒店街肯定還有……”
“酒店街配送費太貴了,我看不出花三個金幣買一次外賣包裝的必要。……搞什麼,蒙多維周邊連份大號披薩都要12枚金幣?這些商家搶錢嗎?是法師就可以搶錢嗎?”
捷克:可以啊,你現在的法師工資被薅上幾萬次羊毛都很闊綽。
但麵對這個摳成習慣的家夥,他還是翻了翻眼睛,建議:“要不我去十字街的街邊攤給你買點吃的,再拜托學院快遞寄過來?正好我在十字街的咖啡廳。”
洛森眼睛一亮。
“那謝了,哥們,我要……”
“加辣醬的牛肉炒麵和炸雞全家桶,懂。”
“還有彆告訴……”
“不告訴姓澤奧西斯的和姓丹拿的,懂。炸豆子配烤腸你要嗎?這邊新開的街邊攤,口碑還不錯……”
“要!好兄弟!這就去充錢給你的新文投地雷!投爆爆樂!投大型煙花!”
“……知道了,我這就掛斷喇叭去買你的外賣,彆催。”
——掛斷了聯絡喇叭,布朗寧法師特彆開心、滿懷期待地開始等待自己的外賣。
他淋浴清潔了一遍自己,又把臥室打掃得乾乾淨淨,清潔了所有針劑與藥單的殘留,縫補之前被結晶劃破的三床冬被,兩件家居服,一條毛巾,用加溫魔法烘乾柔順了長發,再用隨手拿到的餐巾紙紮起來——
然後,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把筷子叉子和碗都洗好了,坐在餐桌邊,開始修理被砸壞的手機,每隔五分鐘就看一眼門口。
……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睡懶覺,叫外賣,放長假,這三者簡直是洛森·布朗寧的畢生理想。
……雖然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但這不重要,吃完炸雞再思考!
所以,當叩門聲響起,他第一時間就彈射了過去,背影要多熊有多熊。
“來了來了,哎速度怎麼這麼快……”
“不然呢?”
安娜貝爾·斯威特收回叩門的手,麵無表情地挑起法杖那頭懸浮的大包牛皮紙袋:“喲,好久不見,原來你沒死啊?”
洛森:“……”
被忘記的重要的事,想起來了。
他是有女朋友的精。
……冬眠了一個月,醒來應該先給女朋友吱一聲。
安娜貝爾把牛皮紙袋重重扔在了洛森的臉上,自己則頂著比窗外的寒冬還要凜冽的表情,彎腰勾開搭扣,屈腿踹掉了高跟鞋。
高跟鞋“咚”地一聲砸在他公寓的鞋櫃上。
……布朗寧法師錯覺被砸的是他自己。儘管他已經被紙袋砸了一次臉。
“哈哈,哈,蜜糖寶寶,你要來和我提前說一聲,我一定準……”
“怎麼,不歡迎?”
“……沒有,您請進。”
【三十分鐘後】
安娜貝爾站在廚房裡,用絲帶攏在腦後的團子頭直直炸成了包子頭,並散發出既寒冷又黑暗的氣息。
……儘管她正在係有凱蒂貓印花的嫩黃色小圍裙,儘管她依舊係出了一個左右晃晃的小蝴蝶結,儘管她的法杖放在沙發上、手裡拿的是湯勺與鍋鏟——
但總體氣質,依舊是既寒冷又黑暗的。
切菜板都被剁得“咚咚”直響。
布朗熊感覺自己的腦殼也被剁得“咚咚”直響。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信息不回。電話不回。喇叭不回。”
“……”
“敲門沒精應。踹門沒精應。法師塔的班都翹了。”
“……”
“問莉莉莉莉不知道。問捷克捷克不知道。你的朋友什麼都不知道。校醫隻說你在獨自靜養,轉頭就悄悄進了你的公寓。”
“……”
“你交女朋友是乾嘛的?嗯?晾著我很好玩?!”
“……”
布朗熊小心翼翼地扒在沙發上,大氣都不敢喘。
“我每天都來敲門,每天都來——想著你起碼會餓吧——結果呢,一個月,一個月,連外賣員的影子都看不到——你打算餓死你自己,成為法師塔曆史上第一個死於胃癌的法師,是嗎,偉大的布朗寧?!”
安娜貝爾的嗓音越說越高亢,越罵越生氣:“餓死你活該,凍死你活該,疼死你活該——煎蛋要幾顆,兩麵煎還是單麵煎的,啊?!回答!!”
“單……單麵煎的。三顆。”
安娜貝爾把菜刀一拍拍碎了板上的蒜,另一隻手抄過三顆雞蛋,小心逐個敲開蛋殼,將漂亮完整的蛋白蛋黃放進滋啦作響的煎鍋裡。
“吃死你!我吃死你!給我立刻去死在煎雞蛋裡彆回來!”
“……”
布朗熊不敢逼逼。
他繼續保持著大氣都不喘的小心翼翼。
“吃死你,吃死……煎聖女果要不要?!”
“要……”
“要幾顆?”
“五……”
“吃死你!”
安娜貝爾如是怒吼著,對半切開了五顆聖女果,一並放進了煎鍋裡。
布朗熊很是卑微的等了好一會兒,直到菜板令人頭皮發麻的“咚咚咚”逐漸減弱,廚房裡煎鍋滋啦作響的噪音占據主流。
他估摸著她脾氣的高峰逐漸過去了。
便開口試探:“呃,蜜糖寶寶,你怎麼知道我醒……”
“你接通喇叭時,喬治先生就坐在我對麵。”
哦豁。
“……你為什麼坐在他對麵?”
“因為我們約好在咖啡廳談事情。”
“……談什麼事情?”
“出軌!談戀愛!氣死你!誰讓你冬眠一個月不給我發消息!”
“……”
布朗熊再次停止逼逼。
感應到什麼的安娜貝爾回過頭去,瞥見他的表情:“你竟然能當真?!你是什麼啊?!蠢熊轉世嗎?!”
布朗熊:“……但捷克其實也算是個小貴族……”
“你閉嘴!蠢熊!再逼逼我揪你毛!”
“……”
哦。
蠢熊閉上了嘴,除了小心翼翼,還添加了一絲抑鬱之情。
抓錯了奇妙的重點後,他這才反應過來——
女朋友都抱著紙袋上門做菜了,他在聯絡喇叭裡點的炒麵、炸雞、炸豆子配烤腸肯定早已化為煙雲。
……雖然女朋友上門做菜他也很高興……但,他的炸雞……炸雞……炸……嚶……
“你沒心沒肺晾了我一個月還有理委屈嗎?!”
安娜貝爾煩躁地把湯勺扔進桶裡“咚咚咚”攪動,“蠢熊,自己去翻桌上的紙袋子!”
蠢熊一愣。
桌上的紙袋子……蘋果、橘子……一次性牙刷……毛巾……最底部的是……
一盒熱氣騰騰的牛肉炒麵,一隻被裝在微縮魔法裡的炸雞全家桶,還有用街邊攤的報紙包起來的炸豆子與烤腸。
——當安娜貝爾關上火,把西班牙香蒜湯與煎蛋配沙拉端上桌時,就見那頭蠢熊已經自覺用小學生般的坐姿坐好,熊爪抱著那盒子不營養的炒麵與那隻炸雞桶,在背景板裡散發出粉紅色的小花花。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氣都要被他氣笑了。
冬眠了一個月怕不是直接冬眠了所有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