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Browning(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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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生日那天,卡拉正式成為了一名聖堂畫匠。
而二十一歲生日那天,卡拉正式成為了聖堂有史以來最好、最卓越的畫匠。
對此,至高無上的聖女大人如此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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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當森林與月亮奪走你的智商時,也會還給你些許東西回報。起碼你有一樁能謀生的手藝,不會弱智而死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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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匠抄起鑿子就向這位大人投擲而去,而聖女頭都沒回,潔白的月光就把鑿子彈射到了她的腳上。
“嘶——嗷——你這個——”
“聖堂內,不得喧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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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拉看來,這位聖女,他實在是太太太太……太討厭了。
嘴巴仿佛被一百條毒蛇的血泡過,眼神永遠冷得像千裡雪嶺,語氣與神態都自帶一種特彆優越的俯視感。
明明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你們這幫精靈全是蠢貨”的傲慢,可偏偏所有精靈覺得他那是優雅與純潔——太會裝了,裝得比誰都純潔無辜,實質比誰都惡劣。
除了臉長得好看,這隻在聖堂宅了幾百年的精靈明明沒有任何優點。
但……唉,誰讓他臉長得太好看,而她就喜歡長得好看的美人呢。
“你要是性格再好點,”畫匠托著腮說,“彆說追你,我就是搶也要把你從聖堂裡搶出來啊。”
聖女從書桌上抬起頭。
“請問您是沒事乾嗎?”
——並非周末,也並非夜晚,陽光正好的午後,這隻白癡就帶著一堆鑿子錘子爬到他窗戶對麵的樹枝上了。
她嚼著做午飯用的小西紅柿,說話時臉頰一鼓一鼓的,頰邊還沾著黃色的顏料。
“嗯……沒事乾啊。”
卡拉打了個哈欠:“那批需要修繕的壁畫我早就搞定了。你這裡又沒什麼彆的事可乾……聖堂裡好無聊啊。”
你才呆了一年,就嫌無聊,我可是呆了幾百年呢。
聖女收回留在她頰邊的視線,決定不提醒白癡那塊黃顏料的存在:“我記得,那批需要修繕的壁畫,一共有一千零……”
“搞定啦,全·部搞定啦~”
卡拉晃了晃腿,在耀眼的午後陽光下眯起眼睛:“哎,像你這樣五音不全的藝術白癡怎麼能理解本姑娘的效率與創作功……”
“既然這麼閒,”聖女打斷她,“就調職過來,為我的直屬殿堂繪製新壁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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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倒抽一口冷氣,直接從樹枝上掉了下去。
無名氏動了動手指,白如蒼雪的光芒立刻向下滑去——可滑近了一瞧,那隻精壓根就沒摔到地上,正齜牙咧嘴地抱著樹乾。
看到本打算撈住自己的光芒,她立刻嘿嘿嘿道:“真的嗎真的嗎,你允許我去你的直屬殿堂工作?”
“……白癡。”
聖女再次關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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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次,還真不怪卡拉。
聖女的直屬殿堂——也就是聖堂建築中,聖女的寢殿,聖女的藏書室,聖女的祈禱室,與聖樹所在的聖殿。
說白了,“聖女的生活場所”。
想想吧,從19歲開始苦苦追求的大美人竟然主動開口讓自己去他的居所工作……繪製新壁畫……貼身……嘿嘿嘿……
布朗寧家的精特彆坦蕩地擦了擦差點沒淌出來的口水,興高采烈地奔向了負責工作交接的精靈,生怕聖女下一秒反悔。
卡拉的態度其實一直很坦然——過分坦然——她討厭聖女的性格,該懟的肯定懟,該罵的肯定罵——但她就是饞人家的美貌,所以嘴上罵得再歡,也一定要追他占到他便宜。
畢竟是布朗寧家的花心精。
無名氏對此心知肚明,所以麵對卡拉的熱烈追求,他就當看猴戲。
慣常喜新厭舊、追求漂亮外表的年輕女孩,她說的做的,沒一件能當真。
假使她認認真真追求,情感表達得特彆真摯——那麼無名氏肯定會比秋風掃落葉還無情地擊碎她一腔真情,而不是縱容她在自己耳邊亂跳亂吵。
因為他注定是聖堂力量的容器,絕不能擁有真心,隻能看看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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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次嘿嘿嘿著去換崗的畫匠小姐,也要注定失望了。
聖女本質或許是個惡劣的混蛋,但他在私人感情方麵還是非常聖女的。
讓她到自己的居所繪製壁畫,就單純隻是……
繪製壁畫。
“這邊,我計劃添二十副記載在《古精靈紀》裡的寓言畫。”
卡拉:“……”
“書架上方,我計劃添四十副記載在《聖堂典冊·始錄》裡的精靈族曆史畫。”
卡拉:“……”
“穹頂上,這邊的承重柱,你再弄五十副左右的浮雕……”
卡拉:“……”
“明白了?明白了就開始乾活吧。書本資料都在這裡,午飯自己去找邊門的侍從領,你的起居室在東邊的彆間,直線距離上離我的起居室最遠……所以沒事不要再來煩我。”
卡拉:“……”
“哦,還是說白癡的智商太低,無法理解我的要求?沒關係,那我再放慢語速說一遍……”
卡拉憤怒地將自己的銼刀向那位吹毛求疵的聖女投擲而去。
聖女依舊沒回頭,銼刀的手柄被白光轉過來,再次彈射到了卡拉的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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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開感情方麵的花心不談,卡拉·布朗寧這位畫匠的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經過她雕畫、修飾的聖堂仿若披上了月光。
在她手中,再樸素的刻刀與鑿子都仿佛自由的白鳥,能在石塊或木料上飛出無比絢麗的軌跡。
無名氏雖然反感音樂與歌聲,但他不排斥畫作……即使他的繪畫天賦與音樂天賦一樣慘不忍睹,拿起畫筆隻能創造亂線與黑點……
但,欣賞是能做到的。
曾經,閒暇時,他就是靠著聖堂藏書室裡那許許多多勾勒外界的畫冊,打發時光。
他的腦子裡轉動著許多許多的故事、許多許多的傳說——隻可惜,自己沒有將其繪於紙上的天賦,隻能自己在思想中回味給自己看。
某方麵而言,天賦卓絕的畫匠,真的令他……有些羨慕。
所以無名氏把自己的需求對畫匠說清楚後,就很放心地離開了,打算繼續沉迷研究,過段時間再來驗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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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兩個禮拜後。
“我沒了。”
無名氏帶著些許期待踏進殿內,隻看到了毫無生氣的牆壁,與一隻毫無生氣的白癡。
後者拿著小刀在牆上刻點點,刻一個點點就往牆上磕一次頭,腦門都紅了。
無名氏:“……”
“有這麼難嗎?”
這一瞬間,他不禁對自己要求的合理性與難度產生了懷疑。
不應該吧,按照這隻之前表現出來的藝術天賦,自己連選題都確定好、內容材料也替她找好的畫作,無疑是命題作文……
“難?難?你好意思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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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無比滄桑地抬起頭:“你指定的書本資料都是什麼玩意兒——《古精靈紀》與《聖堂典冊·始錄》——我在這堆破書裡找了半天——找不到任何現代通用語版本的!!全*優雅的精靈俚語*是古精靈語!!看不懂、看不懂——鬼能看懂啊!”
無名氏:“……”
無名氏:“…………”
他往後默默退了一步。
卡拉:“……你什麼意思!你後退是什麼意思!怕被弱智傳染嗎——你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本姑娘絕對不是文盲,而且難道你覺得每個普通精靈都要熟練破譯彎彎繞繞的古精靈語嗎——”
無名氏依舊沒開口。
但他的眼神很明顯地透露出【對啊】。
卡拉:“……我不會、我不會,我就是不會,怎樣——”
“不是。”
高級知識分子用看奇異生物的眼神道:“就算你不懂古精靈語,這兩本書,也是精靈學堂文學常識課上的啟蒙書目。哪怕從未接觸過完整版的書籍,哪怕是單純在課上聽老師講,也應該聽過幾則,熟知裡麵的內容……除非……”
上課壓根不聽講。
奇異生物:“……本姑娘就是討厭那些文縐縐的讓精打瞌睡的內容!本姑娘就是討厭文學常識課!沒聽過!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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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雖然我一直將你稱為白癡,但總以為,你還是比白癡好一點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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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又累又氣,徒勞無功地忙了兩禮拜都無法擠出半點創作靈感,一聽這話,她瞬間不乾了——
無名氏下意識就勾起純白的光芒,謹防她投擲手中的鑿子。
可卡拉沒有投擲利器。
她“哇”一聲嗷出來了。
站在原地,臉上都是顏料,抓著鑿子與小刀,哇哇大哭。
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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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啊。月亮啊。
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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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彆……你怎麼……”
“你罵我——你罵我白癡——哇——”
“不是……怎……”
我不是一直都說你白癡嗎,為什麼你現在才哭得這麼起勁?
而且小時候文化常識課都不聽、現在連一個古精靈語都不認識,這怪誰啊?
“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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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年後,在無比廣博的法師界,有這麼一個偏頗、不客觀卻較為普遍的道理,流傳在每個雄性的耳朵裡。
當某隻雌性衝你瞎哭的時候,最好彆和她講道理。
而某位奸商更是在這則道理後加上了附加條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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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喂她吃點巧克力,摸摸她的頭,再抱抱她,哄她時要記得把“蜜糖蠢寶寶”裡的蠢字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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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聖堂宅了幾百年的無名氏並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的所有常識都在告訴他自己,這隻女精靈就是惱羞成怒、辯無可辯、純純的無理取鬨——而且嗷這麼大聲都沒多少眼淚,她也絕對沒多傷心——話說布朗寧這個家族一直是死不掉眼淚的類型啊,怎麼這隻女精靈已經在他麵前哭了兩次——
但,他疼痛的耳朵告訴他自己,彆分辨了,彆糾結對錯了。
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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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他大她那麼多歲,看在他是個長輩,看在她是個年輕魯莽的傻丫頭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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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卡拉哇哇的哭聲,很快就止住了。
這不是因為無名氏那幾句空前匱乏、乾扁、僵硬的哄勸起到了作用。你不能指望一個獨居幾百年基本沒說過好話的雄性突然擅長甜言蜜語。
這也不是因為卡拉良心發現,停止了大聲假哭報複他、故意折磨他耳朵的行為。永遠都不要指望布朗寧家的精有良心,他們隻有報複心。
這是因為,就在無名氏那幾句乾扁的、相對平常柔和許多的“哄勸”裡……有這麼一句,慌不擇言的承諾。
“這樣……我把這幾本書念給你聽,行嗎?你想畫什麼故事,你要雕刻什麼傳說,我都把古精靈語翻譯過來,念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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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立刻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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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要給她念書。
——那位從來隻會念誦祈禱、咒文的聖女,嗓音那麼好聽日常卻沒什麼好話的聖女,說要專門,給她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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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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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板的聖女,畢竟還是不懂,一隻無下限的花心精能有多少手段垂涎美貌的。
她可以盯著他的手看,可以盯著他的頭發看,可以拚命煩他就為了聽他說話的嗓音,可以故意裝作沒在樹枝上站穩往他的方向倒、指望蹭蹭肩膀——
這一切恬不知恥的占便宜行為,卡拉·布朗寧都將其概括為“饞他美貌”。
而且她還很恬不知恥地告知本尊,隻要他肯摸她耳朵或讓她摸他耳朵——她就停止這些騷擾,去尋找下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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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知道精靈族這一生隻能讓最心儀的對象摸耳朵啊,而兩隻精靈互摸耳朵直接等於求婚。
這隻精偏偏就能做出“我將來要摸很多大帥哥耳朵,所以排在第一個目標的你快給我摸”的流氓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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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氏快煩透了。
能夠在三年的時間裡習慣一隻白癡,但不代表他就能習慣一隻流氓。
……還是一隻女流氓,你不能打她也不能罵她太凶。
每次卡拉轉著眼睛占他便宜時,他都恨不得把精丟出去倒吊在瀑布上。
……可明明自己是個大她幾百歲的年長雄性,為什麼會有“被占便宜”的感覺,明明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吃虧才對吧——在這種認知下連火都發不出來,隻能在心裡堆滿一排排的“白癡”彈幕好嗎。
不過,無名氏一向信守承諾,這次說了要念書給她聽,就一定會好好打開書本,一句一句的翻譯、讀出。
他也實在是怕了她哇哇哭。
於是,第一天,坐在她工作的顏料台旁,捧著《古精靈紀》慢讀,無名氏心裡想的是,再過三十分鐘,這個白癡就又要黏過來占便宜了,那我就直接敲她頭。
而托腮坐在旁邊,裝得比小精靈還乖的卡拉,她心裡也在想,再過三十分鐘,我就裝作聽困了手臂支撐不住,然後栽到他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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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三十分鐘後。
沒有誰故意跌倒,沒有誰合上書。
無名氏念書的速度輕輕放緩了些,手上的啟蒙書對他而言太過簡單,閉上眼都能背出。
他悄悄把視線往上飄了飄,離開書頁裡晦澀的古精靈語,觀察了一下旁邊的女精靈。
她很安靜。
破天荒的。
……托著腮,眨巴著綠眼睛,栗發有一縷調皮地垂下,卷過嘴角。
卡拉完完全全沉浸在了他所讀的故事裡,就像學堂裡老實聽講的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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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教導她沒興趣聽,但他的嗓音,總是會很認真很認真聽、也會一不留神就陷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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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孩子氣。
這個午後,無名氏突兀想起族群裡那些男精靈,評價她的話。
氣質、天賦、性格、身材——樣樣都好,唯獨就是頭發與眼睛的顏色,太深太臟,是瑕疵。
可在他看來,明明就是相反的……
象征森林的深綠,象征土地的深栗。
看到春天的樹枝,看到秋天的落葉,看到幽靜的潭水……看到什麼都能想到這兩抹顏色,想到她。
那明明就是他無法觸及的絢爛色彩。
也是他無法觸及的,鮮活且自由的,生命。
她的外表,對一顆蒼白的容器,太有蠱惑力。
的的確確,是全族最漂亮的女精靈。
但……唉……實質呢……
固執、脾氣大、喜新厭舊、不愛動腦子、莽莽撞撞的、什麼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團長不大的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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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疑是全族最糟糕的女精靈。
最糟糕……無疑……
所以。
一顆蒼白的容器。
對這樣糟糕輕浮的家夥。
……也能談一點點的,真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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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不會得到、傷害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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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氏收回視線,聲古井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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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卡拉驚喜地發現,對方降低了對她關窗戶的頻率。
……嗯。這實在是個巨大的進步,十分令精驚喜。
而且,不僅僅是初始的那兩本書……聖女還開始抽出更多的時間,坐在揮刀雕刻的她旁邊,讀起更多的書。
寓言,曆史,童話,傳說。
最智慧也最古老的聖女,他讀過的藏書無疑浩如煙海,而在這浩如煙海的儲備量裡,不知為何,他對她念出的故事都帶有極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
卡拉聽到了能夠更改星象、能用火焰驅散一切的法師。
卡拉聽到了腳踏高山狂風、獠牙尖銳性格寬厚的狼人。
卡拉聽到了巨翼遮天蔽日、吼叫聲能撕裂萬物的邪龍。
卡拉聽到了……奶油、糖霜、碳酸汽水、油炸小酥肉、許許多多的不存在於精靈族的美食……
她聽到了森林以外的全世界。
那裡的每個生命都很自由,可以背著包從大海走到雪原、再穿越荒野——
不是祭典的某天夜晚,也能看到煙花綻放。
有遊樂場,有城堡般輝煌的學院,有永遠不會滅燈的熱鬨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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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讓一個天生浪漫的藝術家心馳神往。
卡拉聽到了多少,她的筆與刀就創造出了多少。
聖女的直屬殿堂裡,壁畫與雕塑都愈發離經叛道、奇詭燦爛——當然,這是聖女的直屬殿堂,沒有精靈會發現畫匠那早已飛出森林的思緒。
聖女也從未製止。
他隻是坐在她身邊讀書,偶爾抬眼,很靜很靜地看一眼那些描繪著外界的壁畫。
而這其中,最美麗的一副……是卡拉最喜歡的故事角色。
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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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預言說這頭異獸沉睡在森林最深最深的沼澤裡。
預言說,這頭異獸會在荊棘與藤蔓的纏繞中蘇醒,它美麗異常,生長著結晶狀的犄角,仿佛頭戴王冠。
異獸是整座森林與所有夢境的真正主人,聖堂都應當對它臣服。
異獸蘇醒時,會打破任何詛咒、惡意,驅散整座森林邊緣封閉的迷霧。
異獸無所不能,彈指便能實現一切美夢,撕破一切阻礙自己的宿命。
異獸是……無比美麗,又自由的生物。
卡拉·布朗寧為這頭異獸的故事著迷。為了描繪它的莊嚴與美麗,她磨平了不知多少把鑿子,在石柱上精心刻畫出它身上每一顆荊棘的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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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沉迷創作的畫匠沒有注意到,當念到異獸的故事時,聖女手中的,並非是什麼掉渣的預言書。
他捧著自己厚厚的研究筆記,目光晦暗不明。
異獸不存在於任何精靈的記錄裡。
它……隻存在於,聖女自己在無限絕望下,反複研究、推測後,唯一達成的那個“可能性”。
一隻掌握魔法,不懼火焰,離開森林,周遊世界的精靈。
……聖女隻能抓著這個可能性,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的活在與藤蔓、詛咒的拉鋸戰裡,完全看不到儘頭。
誰會成為異獸?
誰都不可能成為異獸。
……但,何必讓畫匠知道真相呢?
年輕的藝術家,聽到浪漫的傳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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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他會在完工的異獸壁畫後藏下什麼機關,做出什麼後手與布局……與她無關。
畢竟,藤蔓召喚他去石室的頻率越來越高,保有生存能量越來越艱難。
他知道……它不可能容忍自己帶著日漸增長的祈禱力量,活過下一個百年。
但,能在這個百年和這個稀有的白癡說上幾句話,他的生命已不算純粹蒼白了。
還是很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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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獸的壁畫完成後,畫匠給自己最滿意的作品蒙上一層白布,興高采烈地把聖女從研究裡拖出來,嚷嚷著讓他看“奇跡揭曉”。
孩子氣。
無名氏挺無語地抱著書站好,看她扯下白布。
“看!怎樣!是不是漂亮極了!極端漂亮極端神聖吧!!”
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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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氏久久看著這幅壁畫。
然後他轉頭,卡拉從他眼裡看到了久違的【白癡】。
“……怎麼啦!不漂亮嗎!不神聖嗎!我覺得這就是異獸的樣子啊——”
無名氏無語凝噎。
壁畫上的異獸……除了發色與瞳色,與一些細枝末節的差異……幾乎……
“我是讓你雕刻異獸,卡拉,不是讓你雕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