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竟然穿了短袖T恤。很難得。是他自己的嗎?不太可能……
……唔,記起來了,這件T恤果然是我給他買的,白色的圓領T恤,粉紅色的字母logo,一個超級大的“S”……是沒同居前給他買的吧,好幼稚。
也真虧他能麵不改色穿上……說起來,之前的粉紅色兔子拖鞋他也是麵不改色穿上了。
但精靈的顏值,粉紅色也穿得很好看。他穿什麼顏色都很好看的。
安娜貝爾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情變好了一點。
黑色T恤,粉色的大大的“L”,正好是定製情侶款,嘿嘿。
情侶款都是她同居後才悄悄搭配起來的,因為之前有點怕他討厭,布朗尼吐槽過很多次,說那些印著logo或搭配顏色就貴了許多倍的情侶款是搶錢……
但最終她給他買,他也就主動穿了,什麼話都沒說。
而她悄悄用他的馬克杯喝水,悄悄把自己的牙刷杯擺到他的杯子旁邊,悄悄用他的香皂洗澡……他也什麼都不說。
是默認了吧?
但是……剛剛那個夢……
想到那個夢,安娜貝爾逐漸升起的小開心又悄悄消失了。
其實,那不是一個噩夢。
有夢境之主當男朋友是永遠不會做噩夢的。
但,或許是因為今天下午的談話或多或少影響了她,又或許是因為今天洛森想著讓她“小睡一會兒就叫起來出去玩”、他沒有一直躺在她身邊抱著她……
安娜貝爾夢見了一個很討厭、很討厭的未來。
她夢見他們結婚了。
然後,婚後的很多很多年,他出軌了。
……因為太鮮明地知道“洛森永遠不會喜歡其他人”,所以,安娜貝爾在夢見這些時就意識到“這是夢”,也因為非常清楚“精靈永遠不可能對伴侶以外的存在升起渴望”的種族特性,這個夢在她眼裡亂七八糟的。
與現實相悖、荒誕至極的夢不可能嚇到安娜貝爾,所以她保持著清醒的意識在夢裡旁觀。
所以醒來後她也沒對布朗尼發任何脾氣,因為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喜歡自己的布朗熊。
……但是。
夢裡的他給出的出軌原因,冥冥中,貼近了一點點現實的軌道。
他說:“因為你太麻煩了,斯威特。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
而夢裡的她也真的很不爭氣。
無論他下班多晚、加班多久,夢裡的那個安娜貝爾都會用冷冰冰的神情命令他給自己做飯弄甜品;無論他表現得多疲憊、多繁忙,夢裡的那個安娜貝爾都會想方設法地給他添亂、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且,她沒有說過什麼情話,沒有營造過任何浪漫的氛圍,明明很期待他的吻卻總擺出施舍般的高傲表情等著他主動,收拾整理也好一日三餐也好全部丟給他做,說話做事總需要他反複理解反複包容許多遍……
沒有體諒過他的工作,沒有讓他睡過一次懶覺,不許他玩他喜歡的遊戲、吃他喜歡的垃圾食品,如果抓到他破禁還會和他單方麵冷戰一整天,每次吵架後都絕不會被輕易哄好、反而要等他主動過來道歉認錯才肯低頭——
旁觀的安娜貝爾在夢裡想,搞什麼呀,我本人絕不是這樣的,這和“布朗尼會出軌”一樣荒謬。
可是,當她醒來,當洛森拉開床帳,很自然地丟開手頭的工作,說“蜜糖寶寶,帶你去吃夜宵”——
安娜貝爾差點就答應了。
她從不會拒絕他任何的約會邀請。
……可是,她又突然想起,他放在法師塔進行的是個很重要的煉金實驗。
代換一下自己,如果是她自己準備很久的實驗結果失敗了,一定沒有出去吃宵夜的心情。
所以,這個邀請隻是遷就她睡過了晚飯的時間點,哄她開心。
於是安娜貝爾拒絕了他的邀請,說等你工作完,我們再一起出去——她知道,地攤燒烤肯定能緩解洛森實驗失敗的糟糕情緒。
洛森露出了訝意的表情。
安娜貝爾便又想起來,以前,每一次,尤其是剛剛被他拉去胡鬨太久之後——
看到他在臥室裡做彆的事,自己絕對會發脾氣的。
譬如咬他,譬如踹他,譬如背過去發出“嗚嚕嚕嚕咕”的聲音,譬如直接把自己卷進被子不和他說話。
之前就因為他在自己身邊看兔子視頻,刪光了他的收藏夾呢。
之前渾身酸麻地睡醒後看到他靠在床頭打遊戲,還威脅要砸了他的遊戲機呢。
……這樣的行為,好像和夢裡那個超級過分的女人,也沒有太大區彆。
接著,安娜貝爾走出臥室,看到了被他擺正的靴子,被他疊好的披肩,被他掛好的手提包,還注意到冰箱裡消失的飯菜,廚房裡已經洗好放回原位的碗碟。
布朗尼下班回來時肯定很餓,否則不會直接吃了留給她的食物。
而且那點意麵和甜湯既不符合他的口味也填不飽他的肚子,他卻依然收拾了她亂丟的東西做了不少家務——
餐桌上還有一袋小熊餅乾,正好是她想吃的那家。
安娜貝爾撕開袋子上的保溫貼紙,聞著濃濃的甜甜的黃油味道,卻一塊都吃不下去。
以前的她一定會想:正好是自己一下午都在腦子裡想吃的餅乾,我男朋友果然無所不能,好開心,我要抱著這袋小餅乾去親親他。
可做過那個夢的她卻忍不住想——
是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任性要求,布朗尼餓著肚子自己都來不及吃飯,卻要在百忙之中繞路去十字街,幫她排隊買餅乾呢?
……這麼一想,自己,不就是夢裡的那個壞女人嗎。
為什麼回家後直接睡著了,為什麼不知道同樣做點飯菜放進冰箱裡,為什麼帶著小脾氣把東西到處亂扔……
她要嫁給他了,她不能再把自己當成嬌氣的小女孩。
任何一本教科書、參考資料裡,“做一個好妻子”都與“任性又麻煩”沒關係。
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哪怕沒有出軌,布朗尼也會厭倦自己、說“和你待在一起很累”的。
……說不定他現在就很累了,畢竟它的荊棘都習慣在工作時分心過來給她吹頭發——
自己又不是沒手,為什麼不能自己吹頭發。
不打擾布朗尼工作是基本的要求吧,為什麼以前的自己不覺得他沉迷研究時分神和她拌嘴、給她吹頭發是不對的呢?
她還有故意露出吊帶讓他拋棄工作的前科。
……唔。
唔。
這麼一想,【布朗寧結婚後會出軌】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安娜貝爾便直接被那個亂糟糟的夢拉進了泥潭,她越想越低迷。
當然,因為現在的安娜貝爾已經是中指上有戒指、和布朗尼同居了很久的斯威特法師,她不可能再次陷入自卑自厭的怪圈裡,做出一係列彆彆扭扭的傻事——
她的理智清晰告訴自己,那一係列臆測,都是不對的。
那混蛋巴不得收拾整理她的鞋子和衣服,他每次不使用魔法也要扒在她的鞋櫃或衣櫃前,嘟嘟噥噥地抱怨收拾很麻煩,但其實恨不得趁機摸清她的每一雙鞋每一條裙子——這家夥某方麵真的很變|態——
還有,他其實很喜歡動手親自做家務,在日常生活中不喜歡任何自動便捷的魔法道具,而且每次看到她做家務反而會生氣;
他回家時可能已經快七點了,草草吃過冰箱裡的飯菜就沉迷研究或遊戲,根本沒餘裕吃彆的東西,計劃帶自己去吃夜宵就說明那貨晚上還想蹭一頓燒烤、炒麵或炸雞;
他的荊棘太喜歡纏著她幫她做事,不管是烘乾頭發還是拿拖鞋,那些荊棘總是乖巧無比又在關鍵時刻混蛋得令人發指,就和他本尊一樣;
而且他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在她露出吊帶時感到厭煩,那個懶懶散散的家夥絕不可能把工作的重要程度放在她之上,有好幾次上班都是她拖著趕著才把他弄進法師塔的,天底下沒有比他更愛翹班的法師了——
安娜貝爾非常、非常明白。
如今的她已絕不可能誤解布朗熊的任何習慣,他都是她的未婚夫了,她恨不得在他身上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
正是因為明白,她沒有表露任何不開心,正常地洗完澡換好衣服,安靜蜷在他身邊,準備一起去吃燒烤。
真的不算很糟糕。幾乎沒有被影響。
……但也真的不算很開心,被影響到了一丟丟。
畢竟,情緒與理智,本就是個無法完全共存的東西。
安娜貝爾知道那不是個噩夢,還是因為那個夢而難受。
安娜貝爾知道洛森不會出軌,但還是會忍不住、忍不住想……
“怎麼了,蜜糖寶寶?”
安娜貝爾立刻捂住嘴。
洛森停下筆,扭過頭來看她——她意識到自己心裡小小的歎息發出聲音了。
好像,盯著他的側臉發呆,都不足以緩解她被那個夢引起的情緒了。
安娜貝爾隻好嚴肅地直起身,扒住他的肩膀,探頭親了他一口。
洛森·以為她一臉嚴肅是要發表講話·布朗寧:“……”
“沒什麼。”
一個吻終於緩解了小情緒,安娜貝兔重新蜷回原位,輕快地說:“我剛剛想起,睡醒後忘了跟你說,‘歡迎回來’了。”
洛森:“……”
洛森:“我不信。你肯定還有什麼彆的鬼主意。”
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要可愛死他。
安娜貝兔蜷好後就不想動了,她開始哼哼唧唧地催促:“彆想彆的,重新工作,布朗尼,你不要分心,整理實驗結果可是很重要的。”
洛森·此時特彆不想工作隻想補親回去·布朗寧:“……”
他默默盯著她,半晌,直接嘩啦啦丟開了自己的羊皮紙和羽毛筆。
“不想工作。”布朗寧法師說,表情苦大仇深,“你為什麼今晚突然開始強迫我工作,蜜糖寶寶?我不想工作,如果不是你禁止我打遊戲看視頻,又可能會對我盯著你看幾小時的行為大叫變|態,我絕不會坐在這裡搞研究。研究有什麼好搞的?研究做個一千遍就是枯燥無聊的機械勞動了,研究又不是你。”
安娜貝爾:“……”
“而且你不許我給你擦頭發,你為什麼不許我給你擦頭發?你想讓彆的什麼惡臭雄性烘乾你的頭發嗎?還是說你在外麵有彆的抱抱熊了?”
安娜貝爾:“……”
“蜜糖寶寶、蜜糖寶寶、蜜糖寶寶、你說你為什麼還沒結婚就對我始亂終棄……”
安娜貝爾急忙抵住他試圖湊過來瞎拱的腦袋。
“我隻是,”她無奈地說,“剛才因為一件幼稚的事有點小情緒,但又不好對你發脾氣,所以想讓你先專心做好你自己的……”
布朗熊立刻警惕起來。
“你不想對我發脾氣?”荊棘也伸出,開始啪啪啪地抽打地毯,“你還想對誰發脾氣?我們就要結婚了——你隻能對我發脾氣和我吵架,蠢寶寶,絕不能有彆的熊,我警告你!”
安娜貝兔:“……”
她的爪子沒能抵住熊頭的瞎拱,隻能一臉複雜地把拱過來的熊抱住了。
“我不是……唉……冷靜……你……好啦!不準拱著拱著就拱到我的吊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