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裡克的喉嚨顫動起來,他忍不住發出了嗬嗬的氣音。
胸口裡橫衝直撞的憤怒已經到了某個臨界點,此時,他麵無表情,琥珀色的眼睛極端冰冷,看異獸時如同在看屍體。
“在你設想中,我肯定是變成千瘡百孔的屍體了。”
異獸抬手,讓勒緊他咽喉的藤蔓放鬆了些。
“……不,你不是屍體。”德裡克沙啞地說,“你早該化作灰燼……劣等東西。”
德裡克沒再試圖念咒重新挑起戰鬥,剛才那奇跡般的一幕隻有兩個可能:一,對方的自愈天賦堪稱逆天,作為精靈他甚至克服了火焰;二,他此時並非處在現實,而是對方某種神秘的大型法陣裡。
的確,以它低劣、卑鄙、齷齪小賊的思維,它怎麼敢不做任何準備就對峙自己,它又怎麼敢違逆他女兒的意思,就在這房間裡毀掉了他的鎖咒,讓他擁有重新施法的能力。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指向很糟糕的結果。
他無法殺死這隻竊賊。
他拿它無計可施。
“劣等東西?”
它又用那副令人生厭的腔調——油腔滑調,真想捏斷它的喉嚨——笑起來,彈著手指評價:“這是我聽過的、辱罵我的最文雅的話。家主大人,你應該跟你的姐姐多學學,以免在這種時候像隻被燙禿了尾巴的跳腳耗子。”
德裡克劇烈掙紮起來,手腕被荊棘的尖刺磨破,但他的眼神依舊那麼冰冷、漠然,把自己的血管磨破,好像隻是在磨牙而已。
“如果你是要來殺我,小賊……”他輕聲說,“即便殺死我,也抹不掉我的尊嚴,更抹不掉你的低劣、卑賤與肮臟。”
“殺你?不不不,我才不會做那種蠢事。”
異獸捏起拇指與食指,比了一個小小的距離:“要知道,你如今在蜜糖寶寶心裡原本隻有這麼一點的地位、這麼一丁點……”
德裡克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他口中的“蜜糖寶寶”具體指誰。
“而如果你成為被我殺死的、她的第一個親人,那你的地位就會陡然提高——”
異獸微微抬起自己的食指,比出了一個稍大一丟丟的距離。
“我可不願意讓你在她心裡的地位重新提高,先生,哪怕一丁點都不行。”
它攤開雙手,聳了聳肩:“這種賠本買賣,我可不會做。”
德裡克攥緊拳頭,手腕上的血浸入荊棘。
“你以為,我會聽信一個賊的話?”
這個賊,它竟敢把他的死亡描述成一種輕浮、愚蠢而廉價的東西。
“我不在乎你是否會相信我的話,”它拖長聲音,“畢竟你這麼可憐、愚蠢、光是旁觀都會讓人忍不住發出憐憫的嘖嘖歎息。”
——它膽敢。
“先生,正如我一開始見麵時,對你說的……我想和你聊聊。僅僅是聊聊。”
異獸慢慢捋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皺:“是你在察覺魔法元素浮現後,第一時間攻了過來……我可沒搶先揍你。”
它甚至還刻意做出了一個誇張的害怕表情:“你嚇到我了,先生,虧我還特地把你的小安娜帶來見你——結果你卻直接攻了過來,到頭來還要我費心在殺咒中保護她。”
德裡克沒說話,隻是冷笑。
他的女兒今年已經是非常成熟強大的女人了,那隻弱小的幼崽明顯就是被它動過手腳的幻影,竟然還敢把幻影帶到自己麵前挑釁……
決鬥開始的第一秒,這賊就輕輕地揮手,瞬間“抹除”了整隻驚慌失措的小安娜,仿佛是兜頭把她罩進了某種隱形鬥篷裡。
……現在仔細想想,那時就該察覺到,這房間並不處在現實,是與那幼崽同一個性質的幻影。
假使這裡真的籠罩在它做過手腳的某種大型魔法裡,他當時能夠感應到蓬勃的火焰魔法元素,還不是因為這個無恥的賊動了手腳,想試探自己的敵意。
“結果,先生,你真的這麼渴望殺死我……奇怪。”
異獸看著他,頗為新奇:“我還以為你沒有‘憤怒’這種感情。”
德裡克覺得它無恥。
“小人得誌,無恥透頂。”他說,“我絕不會允許你這樣的賊成為斯威特家的主母。”
異獸:“……”
異獸:“不好意思,什麼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