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空氣銜著冷意,張老頭披著外衫關上門。
劉氏背對他躺著,止不住歎氣。
張老頭躺下,閉上眼睛,出聲安慰她,“兩小子大了,遲早有這麼一天的。”
雖這麼說,但心裡不好受是事實。
“他爹,你白天那模樣,瞅著還真像在逼他們兄弟倆分家。誰家當家的像你這樣的?”劉氏語氣埋怨。
“分不分,事情都這樣了,你又不是不知兩小子那拗脾氣,柱子提都提了,他雖然很少要求咱倆老的做事,但哪個沒達成他的目的。”
劉氏翻身,思緒一轉,“難不成還真要讓他娶那趙梨花?”
“你昨兒個不是去了,那女娃怎麼樣?”
劉氏撇嘴,口不對心,“人都沒見著,能怎麼樣?”
張老頭沉默不再言語,老婆子這口氣,說明人姑娘還行,但心裡有坎。
屋裡安靜下來,有窸窸窣窣的翻身動作。
劉氏咕噥一聲,“有時間再去問問,”
兩兄弟出了門各回各屋。
張山屋裡,王春香遲遲未睡,迫不及待地問他,“爹娘都說什麼了,嘮這麼老半天?”
張山挨著桌子坐下,低著腦袋,煩悶地揉搓頭發,“爹娘說要分家。”
“啊?”王春香嚇了一跳,“乾甚麼就要分家?”
王春香第一反應便是:分家了那虧的是他們,小叔子吃的多且不提,但他力氣大乾得多,一天活計抵她當家的兩天活計。
“不成,不能分。”
他們屋沒點油燈,張山摸索著上床,腦子又糊塗又亂。
“娘,”大花被王春香那驚呼嚇醒了。
“睡你的去,”王春香回了一句,她爬上木板床,“怎麼回事到底?你說啊。”
張山被她問得不耐煩,乾脆就說了。
王春香聽完隻說了一句,“還沒進門就讓二弟分家,進門了還得了?”
“不關那人的事?”張山也怨過,但滿腦子想的更多是以後供娃上學的事。
王春香是個不消停的。
張山煩悶說她,“彆瞎吵吵了,大花二花都被你吵醒了。”
“這都要分家了,我怎麼能冷靜?”王春香坐起來。
“行,你不想睡是吧?我跟你好
好掰扯掰扯。”
且不說張山如何一句一句跟她掰扯清楚的。
張高回了屋同樣了無睡意,大塊頭翻來翻去,弄得床板咯吱咯吱響。
第二日一早,兩兄弟起晚了。
趙老頭披著外套坐在屋簷下,麵前是一把正要鑲嵌楔子的鋤頭。今天活多,乾活的家夥都得拿出來修理。
張高搬了凳子在他旁邊坐下,“爹,我來吧。”
他拿起砍柴刀,利索地削起木塊,楔子頭大尾小,是要塞到鋤頭與鋤頭柄的空隙處用作固定的。
趙老頭身子往後一靠,恰好,老大張山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出來。
“爹,”
“大哥,”張高抬頭打招呼。
“柱子,”張山神色些許不自然。
昨夜裡他和王春香又討論了一遍,結果到最後,王春香也想分家了,同樣動搖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