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高雖憨,隻一旦涉及到趙梨花的事,足以掏心掏肺,他是真心喜愛趙言這個小孩,當初他說可以把趙言當弟弟或者兒子養的話不是假的。
趙梨花點點頭,聲音輕緩,“謝謝你,”
“不,不用。”張高擺手,喝過酒的臉蛋紅著,笑著露出大白牙,“咱們是一家人。”
趙言進屋正好聽見,趙梨花對他招招手,“阿姐帶你去隔壁睡,你怕不怕?”
趙言搖頭表示不怕,他抬頭看向新姐夫,“謝謝姐夫,”
張高臉蛋還是紅的,憨憨一笑,“石頭不用客氣,”
屋裡點著蠟燭,燭光昏暗,張家幾人有眼色不會這時候過來擾人。他們忙碌了一日,早早關門休息。
出了門一轉就是分到張高手裡的屋子。屋子不大,一木床一矮桌,角落裡堆著箱子,床尾擺著一兩樣趙言的物品。
張高摸著後腦勺,眼睛卻是看著趙梨花說的,“也沒好好收拾,石頭你先將就將就。”
床上鋪得還算整齊,床腳床尾有幾處大小不一的褶子,能看出鋪床之人的笨手笨腳。
趙言撇過頭想笑,張高立即過去扯了兩下更亂了,明顯是欲蓋彌彰,他憨笑兩聲,“石頭你躺躺,舒不舒服?”
“等會兒,我再弄弄,”趙梨花先一步走過去,她忽略那股灼熱的視線,彎下腰慢條斯理地扯平,輕拍了拍,不留一絲褶子。
趙言一抬頭就對上傻笑的大臉,他咳了咳,“阿姐,我可以自己弄的,”
趙梨花這會鋪好床,有些不舍地摸摸他腦袋,“阿姐幫你弄好了,晚上睡個好覺。”
趙言感知到她的情緒,笑了笑,反而轉身朝張高叮囑道,“姐夫,你可要好好照顧我阿姐,”
“誒!我會的。”張高恨不得把梨花彆在腰上,如今見著她一襲新娘紅衣,眼睛轉都不舍得轉開。
因著擔心趙言夜裡害怕,張高留給他一盞油燈。
趙梨花回到屋裡,入目是紅色的床,盯著那一晃一晃的蠟燭,她低垂著頭,睫毛輕顫。
張高端著一盆熱水進來,黑臉通紅,眼睛盯著她一眨不眨,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梨花,你要不要洗洗?”
他背對著光線,高大健碩的身影投下,空氣裡彌漫著淡濃相間的酒味,並不討厭,趙梨花指尖動了動,“好,”
張高站在一旁,等她洗完臉,他也不嫌棄,就著她洗過的水洗,活得粗裡粗糙的。
趙梨花坐在床頭欲言又止,抬頭看他。
“我去倒個水就回來了。”張高傻乎乎地報備,怕她等急,出門差點絆在門檻上。
半會功夫,趙梨花已經醞釀好了話,見他倒完水關上門,她讓他過來,“我有些事想同你說,”
“你說,”張高迫不及待,心裡團著火,心潮澎湃,卻又不敢靠近她,整個人傻愣愣的。
趙梨花對著他的目光,“我這賣了地有些錢,但錢是石頭的,我不會碰,我想用這些錢送石頭去上學,你有沒有意見?”
張高愣愣地站在那,他大腦想不了太多,“送石頭去讀書?你用自己家賣地的錢供石頭上學不用同我商量啊。”
趙梨花啞然,她都想好理由勸解的理由了,桃嬸子在出嫁前教了她一些道理,沒想到都沒用上。
張高卻是興奮道,“年前城裡人對柴火需求多,如果石頭要去上學,正好可以跟我一起。”
白天他可以在城裡找活計乾掙些錢,他記得碼頭缺人,晚上則接石頭回家。
傻大個將後續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趙梨花對弟弟讀書的念想太深,以至於差些忘了,他弟弟比趙安小,至少在十歲之前,得要人接送。
內心五味成雜,趙梨花曾經想過,隻要能送弟弟上學,她任何困難都能克服。
如今卻有人幫她撐住了,她努力穩住聲音,“謝謝,”
“不用不用,”
氣氛再次安靜,趙梨花擁有作為出嫁女的羞意,又有彆人不曾有的勇氣。若不然她也護不住弟弟。
有些問題,她想得很透徹,雖說嫁給張高,初始目的是為了弟弟,然而她也想過好日子。因而夫妻間該怎樣,她和傻大個一件不落。至於歡不歡喜他,趙梨花暫時還未。
“你還站在那乾什麼?”半天過後,外頭天都黑了,趙梨花取下發簪,烏黑柔順的頭發披散而下。
“誒,我就,就來。”張高差點咬上舌頭。
燈下看美人,愈看愈美。張高眼睛一眨不眨,右
腳差點絆了左腳,走到趙梨花身邊,背後出了一層薄汗。
趙言方才還能聽見動靜,他挨著床躺下之後,隔壁的門咯吱一聲關上,隔絕了聲音。
他奔波了一日,原本以為會睡得踏實,結果翻來覆去半夜才著。
趙言這一夜都睡得不安穩,醒來時腦中很懵。
劉氏在家中養了隻大公雞,天還灰蒙蒙亮就開始鳴叫了,又過了不知多久,隔壁的門吱呀兩聲,緊接著院中傳來說話聲。
趙言眯著朦朧的小睡睛朝窗口看去,外頭已經出現了光亮,他抱著被子坐起,怔愣了一會,掀開被子下床。
古時有‘聞雞起舞’的典故,古人懷著偉大抱負在淩晨三點起床,趙言目前沒有遠大如他們那般的誌向,卻也要沿著古人的作息早起,幸而已經習慣了。
出了門,鋪麵而來的深秋氣息,晨間的薄霧又涼又冷。
灶房裡火光晃動來去,他朝隔壁瞧了眼,阿姐和姐夫還未起來,那他隻能自己先去洗漱了。
劉氏和王春香在做早飯,王春香將大缸背後晾著的剩飯菜一並端了出來。
趙言的出現,猛地嚇了她們一跳。
劉氏忙著燒火,瞥了他一眼暫且未搭理。
王春香原本還糊著腦子,霎一下清醒了,“你個小屁孩,嚇死個人嘞。”
趙言並沒有辯解,誰叫他的鞋子輕呢,踩上去一點動靜沒有。
瞧著他傻愣愣站在那,忽然想到什麼,王春香偷瞥了一眼劉氏,她咳了咳,“娘,我娘家侄子與石頭差不多大,我帶他過來住兩天可好?”
她心想,趙梨花這個弟弟說不定在家要住十幾二十年,她讓侄子過來住一兩天,不過分吧?
趙言內心無語。
劉氏往灶下塞了兩根柴火,合著在這等著呢,她語氣淡淡道,“願意來就來唄?難不成我還能拒絕?”
兒媳婦心裡想啥,她清楚。她管不了那麼多。反正吃的不是老二也不是她和老頭子的糧食,刀子插過來誰疼誰知道。
王春香得意地誒了一聲,心想等早飯後回娘家一趟,怎麼著她也不能吃虧。
趙言小眼神四處一看,搬著矮凳子在距離劉氏不遠的地方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白嫩的臉蛋透著粉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