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小廝走路寂靜無聲,先過來的是陳管家的,讓小廝給他添上茶,才道,“老爺臨時有些公務,待會便來,勞煩趙少爺再等一等。”
趙言站起回了個禮,隻道不急。
陳管家一邊要管陳庭正吩咐的事,且府裡又無女主人,管理府中秩序的事也落在他身上,一時無閒,他就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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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有一處處顯得精致的院子,是陳瞿歡住的地方。
此時,他正履行對陳庭正許下的承諾,端端正正坐在窗前的案桌邊練字,陽光透過窗傾灑而下,斑駁的樹影落在他那白皙的的臉上,唇紅齒白,卷翹的睫毛輕扇著,仿若一副美人畫,他輕蹙著眉,一
聲比一聲還慘的吸氣聲音,打破了這道美感。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陳瞿歡立即挺直了背,忍著手腕的酸痛之感,使勁眨了眨眼,試圖讓那通紅的眼眶緩和下來。
“少爺,”
“管家,我今日沒哭。”陳瞿歡趕緊站起來道。
是的,陳瞿歡出門的條件便是:堅持十日不許哭,每日練上兩張大字。
陳管家佯裝未聽見他方才吸氣的聲音,笑道,“少爺今日確實未哭,我可以證明。”
“嗯!”陳瞿歡擱下筆使勁點頭。
陳管家看著揉手腕的少爺,不經意哄著問道,“少爺是不是對那日救你的人有好感?”覺得以你往日想交的朋友不一樣。
陳瞿歡啊了一聲,他點頭又搖頭,“他,他們我都很喜歡。”
莫名的,他想起那日方醒來時,幾個少年護著趙言,隻要一個眼神,他們就能懂得對方的意思,那種感情,他很羨慕,想起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他又失落地垂著腦袋。
又想起他那日穿著女裝,梨花帶雨地出現在他們麵前,陳瞿歡腦袋垂得更下了。
他如今能反思,至少說明,陳庭正特意尋來的關於為人處世方麵的書,他沒有白抄,腦子至少會思考了。
陳管家便直接告知了他趙言過來的事。
陳瞿歡啊地站起,手足無措,眸光水潤,“那,那我去看看。”
陳瞿歡說著便跑出去了,陳管家笑著搖搖頭。
趙言坐了差不多半柱香時間,他聽到了門口踏踏的腳步聲,緊接著那腳步一停,又慢下來,磨磨蹭蹭的,聲音似乎又消失了。
直到一個腦袋探進來,趙言眉頭一跳。
“趙,趙,”陳瞿歡受驚般地站出來。
剛說完一句話,他又想跑走,身後一隻大手直接將他扯住,陳瞿歡對上了他親爹那嚴肅的臉。
趙言在看見那衣角時已經站起來了。
隻聽他道,“抄書抄完了?”
陳瞿歡眼眶一紅,要哭時才想起兩人的約定,“還剩一頁,”
“嗯,”陳庭正鬆開手,一隻手還背在後頭,“跟進來。”
“好,”陳瞿歡垂著腦袋,小步跟上。
“學生拜見,”趙言剛要行禮,便聽他道,“你叫我一聲先生即可。”
“是,學生拜見先生。”趙言
順著他的話。
他退下兩步,待他在上座坐下,候在下方低著頭。
“坐,”
“是,”趙言此時能有多謙恭便有多謙恭。
直到陳庭正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他輕叩了叩桌子,目光似乎直視著前方又似乎沒有。
陳瞿歡頻頻看向他爹和趙言,嘴唇動了動,卻又不敢說話。
氣氛十分安靜,陳庭正此時似乎在思考,蹙著眉。
趙言心情平靜地靜待著,絲毫沒有不耐煩。
直到過了一會,陳庭正讓一旁的小廝將一本厚厚的卻略顯粗糙的書遞給他。
趙言兩隻手接了過來,低著眉,陳庭正提醒可以翻閱時,他才翻開。
不是方方正正的字體,反而十分有自己的風格,狂草但排版不亂,整體上看著十分舒服,可看出寫這本書的人是個有個性的。
第一頁是是豎排,寫著編撰的年月以及用意,最後麵則是比前麵字體小了兩倍不止的簽名——陳庭正。
趙言微驚訝了一下,卻又在意料之中。
他按捺著好奇,往後又翻了一頁,當看到其中內容時,他刷地抬起頭看向陳庭正。
“這是我入仕以來,從百官和百姓口中,甚至以親身經曆而記錄下來的……”
趙言心中已然不平靜,上麵記錄著從當朝十一年開始的事,比如哪地發生洪災旱災,當地官員應對之策,隨後又點了兩下朝廷態度,而最後處置結果如何。就在這個災害之後,又描述了同一個旱災,又有不同處斷方法,二者對比,因地因時製宜,單單旱災,就有十來處對比。
其後,還有各種甚至連他的老師孫夫子都不知道的在小地方發生的事。
趙言還未繼續往下翻,他便知道,看完這本書,能很大程度了解當朝皇帝處事想法和態度,甚至可以以推理的方法,以此總結出某件事的處理方法。
且書上多是陳庭正自己的描述,以尋常話說出來,簡單易懂,字字句句表示對當朝皇帝的尊重,讓人找不出錯漏之處,因而陳庭正他敢拿出來。
懂了這本書的意義之後,趙言忽然覺著手上的書變得重了起來,何況這本厚重的書還是他親自編寫的,這暗黃粗糙的紙張,更顯得這本書的珍貴。
此時的他已經忘了陳庭
正的身份,能以如此用心心思寫下這本書的人,堅持了十來年,趙言十分佩服。
陳庭正編撰此書是過了明路的,不過他在一般人麵前還不樂意拿出來。
趙言心跳有些快,隻聽他又生硬的道,“我這還有件小事要麻煩你,陳管家!”
趙言趕緊放下書,“學生不敢,”
再大的事,哪裡能比得上他給的這本書,知識是無價的。何況以他的身份地位,哪裡當得是麻煩二字,且他所麻煩的事,肯定是趙言力所能及的。
直到從府中出來時,趙言看向身後亦步亦趨的某人,心裡還覺著這事有些小魔幻。
陳瞿歡見他看過來,笑了笑,笑容又傻又甜。他身後的小廝則抱著早已打包好的包裹,寸步不離地跟上。
陳庭正隻一個簡單要求,讓陳瞿歡跟著他們幾個住一段時間,每日要監督他看一些書物並抄寫。
趙言想到他方才交代的事,陳庭正怕是知道他們幾人之間的相處之道,而想通過此影響或改變一下陳瞿歡。
既然接了事,趙言便想做好。
但他唯獨沒有想到的是,回到府中之後,吳瀚他們幾個聽到他的交代,那刷地亮起來的眼睛。
“言哥兒,我來我來,這事我在行。”吳瀚拍拍胸脯,那興奮的表情,比他考中秀才那日更甚。
方仲禮笑,毫不謙虛地道,“其實我也可以,”
陳瞿歡後背一涼,他有種莫名的危機感,捏著袖子往後退了兩步。
柳書宇咳了咳,“你已經這麼辛苦了,我也可以的。”
甚至一旁的李鬆山也點了點頭。
被趙言壓著學了這麼多年,他們也想體驗一下當吳夫子、方夫子、柳夫子、李夫子的感受。翻身做主人的感覺,應該挺好的?
吳瀚甚至小幅度地搓了搓手,兩眼發光,躍躍欲試。
四人爭論來去,陳瞿歡總算聽懂了,心裡浮現欣喜的情緒,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受歡迎,十分感動,眼睛刷一下紅了,堅強地忍住沒哭。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以後有你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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