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中,六扇屏風隔開一室的慌亂,顧晗緊攥著身下的床鋪,疼得渾身緊繃,有經驗的嬤嬤見她這樣,忙忙說:
“娘娘羊水還未破,讓外麵給娘娘送些吃食進來。”
現在未到午時,顧晗還沒有來得及用午膳,誰都不知道這一胎要生多久,最好是生產前先吃些東西,最大可能地保持體力。
“娘娘可忍得住?現在能否下來走動走動?”
顧晗疼得渾身都抖,她聽見嬤嬤的話隻覺得晴天霹靂,她隻恨不得昏死過去,哪裡來的力氣走動?
顧晗往日算是冷靜,但有一點,她和後宮妃嬪沒什麼區彆,自幼未曾受過苦的她慣是嬌氣,但嬤嬤的一句話就讓咬牙忍疼站了起來。
“娘娘現在適當地走動幾步,有利於減短生產時間。”
顧晗沒了旁話,她被玖念扶著,倚在玖念的懷中,兩條腿幾乎撐不住身子的重量不斷發抖,她一邊疼得眼淚撲棱棱地掉,一邊在產房內轉圈。
一得嬤嬤的話,產房外陸煜就立刻吩咐:
“快去準備!”
膳食送來後,沒有直接送進產房,而是送到了單太醫那裡,檢查過,確認沒有問題才被玖思親自送了進去,這時的顧晗已經滿頭大汗,全身沒了力氣。
見狀,嬤嬤沒有再說什麼話,讓人給她喂食。
顧晗吃不下,但她必須得吃,事到如今,任何對生產有利的事她都會做,不僅僅是為了腹中孩子,也同樣是為了她,她咬牙硬塞著膳食,其實根本嘗不出味。
嬤嬤見她各種都配合,委實鬆了口氣。
像她們這樣的人,最怕的就是主子娘娘不配合,一股腦子喊疼訓斥,分明沒有到生產時間,隻能硬生生看著主子娘娘躺在床上等著,出了問題她們還得擔著責任。
顧晗隻覺得這疼得忒讓人難受,並非是一直持續的疼,而是一陣一陣的,她剛有些適應,就緩和下來,下一陣又讓她疼得厲害,她寧願是持續的疼,起碼疼得麻木了,她反而不在意了。
等嬤嬤讓她重新躺下後,她不禁抬手捂住眼眸,嗚咽地哭出了聲,她一腦子嗡嗡地,隻記得好疼。
陸煜站在離產房最近的地方,他聽見了女子的哭聲,其實他一直都知曉,顧晗不愛哭,她每對他紅了眸子,大多都有所圖,所以,他幾乎沒有聽見女子哭成這樣。
細細輕輕的哭聲,含著說不清的情緒,讓陸煜聽得格外不是滋味。
皇後進來時,就見他似乎恨不得進去替昭修容代過的模樣,讓人看著心塞,皇後腳步頓了下,才朝裡麵走,就遙遙見淑妃朝她瞥了一眼。
陸煜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她,眼中神色頓時沉了下來,冰冷地看向她:
“皇後娘娘好算計。”
他稱她為娘娘。
皇後從未直麵過皇上的冷意,不論皇上斥她,或者罰她,都含了些許維護,哪怕立起淑妃和她作對也隻不過是要轉移她的注意,可如今,皇後對上皇上的視線,莫名有一種感覺——
有那麼一刹間,皇上似乎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
這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卻讓皇後頓了下,她抬頭看向皇上,就見皇上彆過臉去,最後一眼似有些厭惡。
皇後立在原地很久未動,直到產房中傳出一聲慘叫,隨之而來的是嬤嬤們的聲音:
“破了破了,羊水破了!”
驚醒了皇後,她扯唇走近皇上:“皇上何出此言?”
她在問皇上剛剛那句話。
但現在陸煜哪有心思在她身上,不耐煩道: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今日昭修容若有半點閃失,朕都不會輕易揭過此事!”
他視線在皇後身上停了一頓,哪怕後來他什麼都沒說,皇後隻是站在他旁邊,都能察覺到他的憋屈和怒意,皇後一點都不懷疑皇上現在說的話。
但這些隻針對她。
他看向產房的眼神,隻餘擔憂和著急。
皇後冷不丁地垂眸,她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這些了的,但如今看著皇上的模樣,她還是覺得十分刺眼。
無關昭修容。
暮秋擔憂地看向娘娘,再見皇上怒不可遏,就忙替娘娘解釋:
“皇上,這件事和娘娘無關——”
話音未落,她心窩處就挨了一腳,疼得她渾身打顫,似有一口腥甜湧上喉間,她震驚地抬頭。
陸煜垂眸,冷冷地盯著她。
暮秋打了寒顫,皇上顧忌娘娘的腹中皇嗣,輕易不會動她,她如今冒出來,根本就是捅了馬蜂窩。
皇後未曾想到他會直接動手,再見暮秋疼得臉色慘白,她控製不住地脫口而出:
“皇上?!”
暮秋自幼就陪著她,這情分是旁人萬萬都比不得的,皇後倏然冷下了臉,她彎腰去扶暮秋:
“今日一事尚未查清和臣妾有關,皇上就已經認定了臣妾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