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輝宮沒來人。
等了一刻鐘後,陸煜都到了,也未見令昭儀的身影,顧晗在心中下了這個定論。
顧晗心情有些複雜,她覷了眼臉色陰沉的皇上,心想,若是皇上知道,他從未懷疑過的令昭儀才是最恨皇後的那個人,也不知心中會作何想。
不過這些和顧晗無關,令昭儀會派人給顧晗傳話,顧晗本身也很驚訝,她思緒不由得回到半月前:
玖思如同往常一樣去禦膳房取膳,雖說依顧晗如今的聖寵,禦膳房都會派小公公親自送膳,但有時顧晗額外想點菜,就須得玖思親自跑一趟。
玖思常在頤和宮,待得也無聊,取膳這件事她向來不會假借人手,畢竟是娘娘要入口的東西。
進了禦膳房,玖思先點了菜:
“……荔枝肉、七星魚丸湯、醉排骨,娘娘近來胃口不好,公公可得用點心。”
玖思提的菜名都是娘娘近來動了筷子的,許是孕期一塊魚肉不碰,現在越發饞魚肉,便是魚丸湯都覺得很鮮。
禦膳房不敢怠慢,讓玖思稍等片刻,李禦廚就親自挽袖子上手。
禦膳房種了棵槐樹,樹蔭遮陽,底下有個石桌,玖思被人引到那裡坐下,結果,剛坐下就聽見禦膳房的公公殷勤地領著位宮女進來。
玖思打眼一瞧,才發現那位是重輝宮的宮女,涪柃。
玖思撇了撇嘴,在她心中娘娘自是最好的,可在宮中令昭儀的身份一貫特殊,涪柃的待遇也在意料之中,玖思收了心思,須臾,聽見一陣腳步聲靠近。
涪柃也坐在石桌旁,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隻在公公來喚玖思時,涪柃也跟著起身,二人無意間撞了一下,玖思臉色稍變,但很快恢複如常,她皺了皺眉,看了涪柃一眼。
涪柃一臉歉疚:“我一時想著事,以為是叫我的,沒撞疼你吧?”
玖思不想和她多說:
“沒事。”
她被公公領著離開,但袖子中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似攥著什麼東西。
涪柃看了眼她的背影,懨懨地垂眸,消息是送出去了,但並不能叫她心中鬆快些。
回了頤和宮,玖思就將那紙條交給了顧晗,繪聲繪色地將禦膳房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然後探頭問:
“娘娘,令昭儀說了什麼?”
顧晗隻看了一眼紙條,就倏然坐直了身子,半晌,等將紙條上的消息皆數看完,她直接取來燭火將紙條焚燒。
見狀,玖思立即噤聲,什麼都不問了。
顧晗也未和她多說,隻吩咐:“告訴小方子,讓盯著坤寧宮的人不用繼續了。”
玖念不明所以,看了一眼紙條燃燒的灰燼,才意識到什麼:
“奴婢這就去。”
而顧晗則眼神晦暗地朝重輝宮的方向看了眼,她曾猜測過皇長子一事會不會是令昭儀所為,但沒有依據,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今日令昭儀送來的信上,倒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紙條隻有短短的幾句話,卻讓顧晗觸目驚心,至於令昭儀說的什麼替她根除隱患的話,顧晗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令昭儀和皇後之間仇恨不共戴天。
她臨死前想拉著皇後一起,不過是為自己報仇,顧晗才沒必要上趕著覺得這是對她恩情。
令昭儀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將她在宮中數年埋下的人脈儘數交給了她,隻求了她一件事——在她死後,能力範圍內替她照看大公主。
顧晗很快意識到,這個一筆劃算的買賣。
若是讓她養在膝下,顧晗還會猶豫幾番,她沒有替人養子女的愛好,但隻是照看,那就無所謂了,本身就是皇室公主,榮華富貴皆可享之。
最主要的是,令昭儀交付的是公主,若是皇子,顧晗根本不可能答應。
顧晗應了令昭儀的要求,雖然她不解,令昭儀為何不將這些人脈交給小公主,而是給她做交易,但她明顯占了便宜,也懶得去想原因。
不止她不理解,涪柃也不懂:
“娘娘說替小公主尋好了去處,那為何不將這些人脈留給小公主?”
令昭儀隻好像聽了句好笑的話,嗆咳一陣後,虛弱地笑了幾聲:
“你覺得她們為何會聽命於我?”
涪柃一時啞聲,令昭儀替她回答:“因我是令昭儀。”
皇上信她,她在宮中哪怕不得寵,地位也可說超然,那些人聽命於她,也是背靠大樹尋個庇護。
可一旦她去了,公主有什麼?
病弱,不知能活多久,將籌碼壓在一個不知事的小丫頭身上,她們才是瘋了。
昭修容有能耐,有聖寵,有皇嗣,那些人才會聽命於她,而這些人脈對昭修容隻不過是錦上添花,有最好,沒有也行。
不似旁人,她將這些人脈交給其他人,誰知會不會增了那人的底氣,另用手段向上爬?
到時,那人可還會重視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