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公公沒有。
不知怎麼的,他忽然想起謝長案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有些時候,人不能太聰明。
尤其是下位者。
謝長案猜得透今日一行有險,可他必須前往,他能替娘娘做的都做了,隻差最後一件事了——他留在宮中一日,就對娘娘一日有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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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安宮中,劉安趁著暮色推開了翊安宮的大門。
陸煜繞遊廊而行,邁進偏殿時,就見魏嬪穿戴整齊地坐在梳妝台前,她施了粉黛,頭頂戴著玉簪步搖,一襲堇色宮裙將她襯得嬌豔無比。
陸煜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朕要來。”
魏嬪有些貪婪地從銅鏡中看向陸煜,自她貶位後,陸煜有很久不曾來看過她了。
近六年來,她從未有這麼久未見過聖顏。
在陸煜要等得不耐煩時,魏嬪終於起身,她斂下了情緒,轉過身對陸煜行禮:
“皇上想要查清一件事時,從未有做不到的。”
“既然知道了傳言一事是嬪妾所為,皇上又怎麼可能不來見嬪妾?”
她話中將陸煜捧得極高,但陸煜隻是寒了聲:“所以,你是承認謠言一事是你所為。”
謠言二字格外刺耳,代表皇上根本不信那些話。
指甲刺進手心傳來陣疼,讓魏嬪清醒,若皇上真的一點不懷疑,也不會在這時來見她了。
陸煜有些厭惡地看著魏嬪這種神情,好似一切都在她預料,沒有半點悔改,他厭煩道:
“你倒底要做什麼?詆毀貴妃,對你有什麼好處?”
魏嬪不讓自己去想皇上對顧晗的袒護,她抬頭直視陸煜:
“皇上怎麼敢篤定嬪妾就是詆毀?”
陸煜怒極反笑:“不是詆毀,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謠言是真嗎?”
魏嬪鎮定道:
“眼見為實
,皇上敢不敢和嬪妾走一趟?”
昏暗的宮殿中,陸煜眯了眯眸子,眸中神情晦暗難辨,魏嬪有一刹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半晌,魏嬪才聽見皇上低沉的聲音:
“朕就隨你走一趟。”
不等魏嬪鬆了口氣,皇上平靜的聲音又傳來:“你要知道,若你不能證明謠言為真,那今日不論你有什麼底牌,都保不住你這條性命。”
早在皇上來之前,魏嬪就收到了消息,貴妃和謝長案都往桂花林去了,所以,魏嬪底氣十足地和陸煜對視:
“任憑皇上處置。”
陸煜輕扯唇角,他涼涼地看了魏嬪一眼,轉身離開。
在陸煜身後,劉安不著痕跡地看了魏嬪一眼,他心中歎了口氣。
魏嬪太執著了,反而沒聽見皇上話中的涼意,謠言是假,魏嬪注定保不住性命,謠言是真,以皇上如今對貴妃的心思,仍舊會遷怒在魏嬪身上。
今日不論結果如何,魏嬪的結局卻是早已注定了。
魏嬪帶著陸煜一路往桂花林前行,她目的明確,沒有發現隨著越逼近桂花林,陸煜眼中涼意越盛。
亥時的桂花林早就一片黑暗,但隱約的,陸煜看見從林中傳來點點光亮,似燈籠傳出來的微弱亮色。
陸煜一顆心頓時沉下來,他臉色驟寒。
就在這時,魏嬪停下了腳步,她轉頭看向皇上:
“皇上親自去看吧。”
陸煜譏笑:“讓朕看什麼?”
魏嬪不明白,為何真相就擺在眼前,皇上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顧晗?
她所幸不再等陸煜,帶著人直接闖入林中,林中的人似乎聽見動靜,生了慌亂,紅光左右閃躲了幾番,才終於停在了原地。
劉安偷偷覷了眼皇上可怖的臉色,心中對林中的人和魏嬪都抱以一分同情。
魏嬪終究是失去了理智,她闖入桂花林後,直接衝背對著她們,身穿披風的女子冷喝道:
“貴妃娘娘,事到如今,還遮遮掩掩的作甚?!”
隨著陸煜的到來,宮人舉著燈籠,頓時將桂花林中照得燈火通明。
陸煜一眼就認出在場的另一個人是謝長案,他不若曾經名動京城時得體,但隻在站在那裡,刻入骨中的世家風姿就已然勝過旁人三分。
陸煜眼眸沉了沉,他握緊手心,才逼迫自己朝另一個人看去,她背對著眾人,穿胭脂紅的披風,很眼熟,陸煜曾在顧晗宮中見過。
她似慌亂,稍垂著頭,但身姿高度都和顧晗近乎一模一樣。
饒是如此,陸煜仍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在魏嬪上手扯開女子身上的披風時,露出臉的女子驚呼回頭,讓眾人都是一愣。
魏嬪怔在原地,劉安也瞪大了眼,驚嚇之下不由得脫口:“玖思姑娘?!”
陸煜眉眼幾不可察地放鬆,身後傳來顧晗淺涼的聲音:
“看來魏嬪對眼前見到的人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