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在路上緩慢前行,晃晃悠悠的，宛如行走在鄉間小路。
雖說這不是鄉間小路，但是實質上也是差不多的。
從公社去縣城的路,最好最平坦的自然是可以供客車來往的大路。但是這條路雖說是大路,也不過是相對於其他小路而言的大，實際上還是有些坑坑窪窪的土路。
大路兩邊是枝繁葉茂的各種樹林和雜草,彎彎曲曲。
繞過林間和山間，牛車平穩地拉著四人和幾千個雞蛋,從林間到山間，從漫天繁星到日出紅暈。
等到皮小小終於清醒的時候,外麵正紅光漫天，一輪暈紅正從山間冒出頭來，灑下紅霞漫天,染紅那些林間微微泛黃的樹葉。
行走在其間,宛如行走在書畫當中。
皮小小睜眼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如此場景。可惜,她向來不是個會欣賞美景的人。
張了張嘴，皮小小打了個哈欠,把頭從皮向容肩上移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睡眼惺忪。
“好晃啊”
一睜眼就對上這紅紅的朝陽,皮小小覺得眼睛都要瞎了。
“你要是再睡下去,等會會更刺眼了。”皮向容睨了她一眼。
“家裡那頭蠢豬都沒你能睡”前方趕牛的皮向晴也轉過身來，對皮小小睡到這會的行為表示了充分的嫌棄。
就家中那頭肥豬，被吵醒了也知道找找吃的，這小不點倒是好，中間醒來了看了兩眼又繼續睡,可是比家裡麵的豬還能睡了。
就這麼想著呢，皮向晴就看見這小不點挼了挼眼睛，小嘴一張就道，“餓了”
好了，皮小豬實名了。
皮小小揉了揉自己肚子，有些無辜地看向她皮向晴。
這麼一大早的起床，周圍黑漆八漆的，她能不睡覺嗎？再加上，這從她起床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平時在家也是這會就吃飯了，到點了肚子就咕咕地叫，她也沒辦法控製呀。
“吃吧”
對於姐妹倆的眼神對決視而不見，皮向容拿起包好的雞蛋餅子給皮小小，餅子並不多，基本上就是他們一人兩個，皮小小一人一個的量。
不過他們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現在這袋子裡就隻有一個麵餅子，至於中午的吃食，是幾個蒸好的白麵饅頭，還有一人一個的雞蛋。
皮向容都不得不承認，這家裡條件好了以後，她奶這是真的舍得吃了，看這樣子，以前還是家裡耽擱她發揮了呢。
至於他爹娘，算了，這家還是不能讓他們來，讓他們來，家裡這點錢可能還不夠造的，就看現在櫃子裡大大小小的不下十多塊錢的各種吃食還有小玩具。
這還隻是她奶放權半個月的成果
雖說曾立月放權以後並沒有表示些什麼，最後在他們的強烈要求之下，這掌家權還是回到了曾立月手中。
曾立月：弄了半天，還是得我來當家，老娘可真是命苦（得意）
從皮向容手裡結果雞蛋餅子，皮小小習慣性地就把它撕成兩半，實在是這一個餅子比她臉還大，她真的是吃不完了。
說是雞蛋餅子，其實也就是做餅子的時候裡麵加上了雞蛋，還放上了些紅糖，做出來的餅子又甜又糯，味道很是很好。
一口一口地吃進去，皮小小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形成小小的月牙狀，一看就是對於味道十分喜歡。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皮小小也清醒地差不多了，坐在長凳子上，小腳小腳晃悠了幾下，她問道。
“咱還有多久到縣城？”看著外麵紅色的天地，皮小小有些好奇。
她去縣城的次數比較少，因此也不知道他們這是到哪裡了。
皮向晴和皮向容就不一樣了，這條路他們走了三年，對於路程再熟悉不過了。
“這邊過去還有一小時的樣子，在過去一截路，就是你上次去過的元李村了。”皮向晴手上拿著細棍，睨著這說著說著就把小腦袋瓜子湊過來還張開雙手的皮小小。
對上她的眼睛，皮小小臉上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擺了擺自己的兩隻手。果然，皮向晴也就是看了她兩下，最後還是任命地伸出手把皮小小抱到前麵去，然後放到正踏著蹄子的水牛身上。
水牛很是溫和，就算是背上多了一個人，它也就是甩了甩尾巴，然後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往前走。
“坐好了，彆摔下去。”
把人給放到前麵去，皮向晴小心囑咐，不過雙手還是在後麵環著她，免得人掉下去。
“放心，我坐好了。”皮小小雙眼亮晶晶的，坐在牛背上，雙手抓著在上麵的牛繩，心情很好。
這坐在牛上其實並不是很舒服，尤其是坐久了以後，但是皮小小這剛剛坐上自然是不會覺得不舒服的。坐在牛背上，皮小小有一種飛起來的感覺呢，甚至她覺得坐在這上麵看風景都比剛才好看了呢，皮小小喜滋滋地想到。
看她是真的坐好了，皮向晴才收回手，不過眼睛還是時不時盯著她，生怕她一個不注意摔倒地上去了。
雖說這高度摔下去也不會傷得很嚴重，但是到底是擔心的，皮向晴這樣想著，順便讓水牛的行走速度慢了一些。
不過沒讓她擔心多久，也就是十多分鐘的樣子，皮小小就乖乖回到後麵的位置。
趁人不備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皮小小表示，騎牛雖好，但是莫貪心。
走走停停，一行人也終於到了縣城中。
這個時間剛好是上班的時間，路上行人很多，不過大部分人還是停下來看著皮小小他們的，實在是幾個人男俊女美的，看上去不像是駕牛車的人，倒像是城裡上班的年輕人，但是這坐在車上，又有一種很奇妙的適應感。
頂著一路上眾多人的目光，皮向晴將牛車開向了城裡麵最大的服裝廠。
兩個原因，一是服裝廠很大，裡麵員工都是上萬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呢，都能吃得下他們的雞蛋。二是像他們這種鄉下人，比較缺票，和服裝廠打好關係，以後大家買布料也能方便許多。
當然，他們也不會隻和服裝廠做生意，等以後雞場豬場擴大以後，他們還會和其他廠去談合作的，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把車停到了服裝廠的附近，他們幾個就去找了那邊的門衛。
像這種大廠，外麵都是有專門的人看著的，他們上班的時候都是穿著統一的衣服，很容易辨彆。像是外麵來的人，自然是不能夠隨意進出的。
“叔，我們是底下紅旗公社來的，大隊上開了養雞場，想問一下廠裡麵要不要雞蛋，你幫我們去問一下可以嗎？這次還專門把第一批雞蛋給帶過來了。”皮向晴上前問話，擔任領頭人。
兩個男人，皮向容不擅長談話，在學校期間就是專心學習，現在畢業了也是教書的。顧宇，一個獸醫，一般都是在農場裡帶著，對於談生意自然也是不擅長的。
相對於他們，皮向晴性格更加外放，對於思維邏輯更加注重，對於談生意也是更有一套。
嗯，換個話說，也是心更黑，臉皮更厚。畢竟，這當初和皮小小合作賣東西的時候，也都是她在這裡弄來弄去，至於另一個合作者皮向容，向來就是隻有在一旁望風，然後吃兩個妹妹的軟飯的份。
有時候是在供銷社買賣，有時候是在黑市，全看當時情形了。
要說談生意他們自然也是能談，畢竟好歹還是在外麵這麼多多，但是既然這皮向晴都主動了，兩人自然也就是在後麵呆著看她了。
聽她這麼說起，那門衛臉上閃過驚喜，看著他們牛車上的各個籮筐道，“這後麵都是雞蛋？”
“對，前不久下的第一批，一個個又大又圓的。”皮向晴拿出個專門準備好的熟雞蛋遞給門衛。
果真，這雞蛋的個頭看上去就很大，一看就是供銷社收雞蛋時候最好的那一批。
門衛臉上高興的表情更加明顯了，結果雞蛋就揣進兜裡，高興地說道，“行，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人。”
說完，門衛興高采烈地往裡麵走去。
要說他們這些廠裡，大家錢還真的不缺，畢竟一個月大幾十的，去掉基本生活以後，都能存下一大筆錢。
但是這物資，那可是真的缺的，尤其是葷腥這些。像是豬肉一個月也就兩三量的票，雞蛋也是一個月定額了的。
平時想吃，也隻有跑去黑市高價購買，那都還不一定能買到。
現在這有人專門過來談生意了，還是雞蛋這種好東西，那大家可是都期待了。畢竟，有雞蛋了，那雞是不是也有？這廠裡麵進購了以後，是不是他們的吃食，還有年節福利也能多些雞蛋？
因此，聽到皮向晴他們是過來賣雞蛋的，這周圍來往的工人一個個臉上可是帶著喜色了。
“同誌，車上的雞蛋，都是拿給我們廠的嗎？這得有多少雞蛋啊。”一個大嬸高興問道，看著這一車的雞蛋，臉上都快冒光了。
甚至剛剛說完以後，她就猛地湊近來小聲說道，“這雞蛋現在賣嗎？我出黑市價買。”
這東西看上去數量不少，但是廠裡麵人可是更多了，廠裡采購了也不一定能輪到她，自然是先到手了才是最好的。
“嬸子，咱這是大隊上的雞場，可不興搞黑市那一套。”皮向晴臉上帶上幾分笑說道。
這城裡麵的事情太複雜了，皮向晴自然不能做這些讓人抓把柄的事情，即便是這人看上去是真心想買。
“那就算了”大嬸有些失落，不過也知道這大隊上的事情自然不能由著他們個人，不過還會可以多問問。
“這你們雞場大嗎？裡麵裡麵雞多嗎？是哪個公社的？”
失望過後，大嬸又大打起精神問道，這裡買不到，到時候讓她兒子去大隊上多買一些回來也好呀。
“我大隊雞場才剛開始，現在沒多少隻雞，今年隻有這些雞蛋可以賣。”皮向晴耐心解釋，看著周圍多起來的人，倒是把皮小小給攥得更緊了，免得被擠掉了。
“好吧”大嬸歎氣。
這邊交談著沒多久，那邊人門衛帶著一個人過來了。
這人穿著深藍色的工人服裝，頭發整齊數著，長相普通，臉上帶著笑，光看麵上便知道是一個較為靈活好接觸的人。
那人跟著出來，自然也看到皮小小他們，尤其是身後牛車上的雞蛋，一大筐一大筐的，看上去就有很多。
“幾位同誌好，我是廠裡負責采購的，你們這是想要賣後麵這些雞蛋？”柯鴻達態度很好地問著，對於他們也沒帶著那種城裡人看鄉下人的傲氣。
像他們這些有正式工作，吃穿不愁的人，對於鄉下隻能勉強混個溫飽的人，大部分人還是抱著一種看不上的態度，尤其是這種廠裡的負責人。
不過今天他們的運氣比較好，這一來就是遇到個好態度的人，皮向晴捏了捏皮小小的小手，上前和柯鴻達進行交談。
“同誌你好，我是豐穀大隊加長的飼養員皮向晴，這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皮向容，這是雞場的獸醫顧宇，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想要和貴廠談一下以後的合作問題。”皮向晴落落大方地說道。
看她這幅樣子，柯鴻達眼裡閃過幾分驚訝，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後方兩人高馬大的男人，想來是沒想到三人中出麵的人是皮向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