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希……”
一聲沙啞而怪異的低語在黑暗的洞穴中不斷回蕩。
出現在這裡的猙獰身影自然是沙維爾。
一道原本隻是用於通風的換氣口被它直接挖掘成了通道, 伴隨著大量泥土和砂石的落下, 白色的影子精心挖掘出來的地穴裡已是一片狼藉。
沙維爾落在了地上,它輕輕抖了抖自己的前爪。因為高速的挖掘它, 爪子上甲殻磨損得很厲害, 至於那些相當尖銳而鋒利的棘刺,也早就在挖掘的過程中斷裂了……但沙維爾一點兒都不曾在意這些。
在這一刻, 它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洞穴的正中間。沙維爾異常嫌惡地盯著自己那名同類用普通爛鐵搭建出來的垃圾堆,然後它望向了那些垃圾堆疊在一起的,軟塌塌的灰色肉膜。
讓沙維爾在意的氣味正在從那些肉膜上散發出來。
沙維爾沒有一絲猶豫地衝向了那裡。破損之後的肉膜已經開始脫水, 並且散發出古怪的味道——那是蛋白質開始初步腐爛才會有的味道,但這些濃重的味道都沒有辦法掩飾另外一絲氣息。
沙維爾的動作有一絲細微地停頓, 它睜著紅色地眼瞳怔怔看著麵前的肉膜——林希失去了記憶,他並不知道自己之前掙脫的東西,其實是他自己的蛹殼。
也正是在這一刻, 沙維爾終於意識到為什麼自己之前嗅到的那些屬於林希的味道會那樣奇怪。
那是……異種之母特有的氣息。
是的, 那是異種之母而不是沙維爾熱愛並且眷戀的林希……
或者應該說,此時此刻的“祂”, 氣息已經與林希本身的味道交融在了一起,甚至就連沙維爾自己都沒有辦法分辨出曾經出現在這裡的究竟是林希還是“祂”。
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冰冷的恐懼在這一刻淹沒了沙維爾, 讓它猙獰堅硬的身體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是因為林希已經轉變成了……祂……
所以他才沒有來找自己的嗎?
沙維爾簡直要被自己心底的推測逼瘋了。
不, 如果林希已經變成了“祂”的話,“祂”早就應該召喚作為王蟲的自己才對……
還是說……
沙維爾伸出自己的觸須,在空中以肉眼無法辨認的速度飛快地顫抖,它仔仔細細地分辨著空氣那已經變得稀薄氣味粒子。在洞穴一片純黑的環境中, 它的雙眼以及他背後的鞘翅,開始散發出一種朦朧的熒光色。
“林希……林希……”
沙維爾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名字——雖然一直在努力地克製自己對林希的眷戀與愛意,但在這種時刻,沙維爾不由自主地開始用林希的名字來安撫自己澎湃洶湧的情緒。
而當它仔細辨彆這裡的氣息時候,一股無法忽視的氣味讓沙維爾的動作猛然僵住。
這個氣味………
沙維爾的觸須在腦後繃得筆直。
它依稀記得這個味道,這是當初林希放走那隻異種。
大概是因為發育不良的緣故,它的氣味清淡到幾乎難以察覺。
為什麼林希的身邊還有另外一隻異種的味道?
沙維爾的翅膀上那些不斷變幻的瑰麗顏色瞬間消退,它的身體一下子瞬間轉為了灰白。
………
“嗯?”
在連接著地穴和太陽神號之間的地道內,林希忽然打了一個冷戰。
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自己來時的那條路。
當然,用“路”來形容這條狹窄崎嶇的通道似乎有點太過於正式了,在林希看來,他與那隻怪物通過的隻是一條彎彎曲曲,布滿溝壑的地道而已。
其中大部分區域甚至都是這顆星球地底下岩石運動產生的天然裂隙,在裂隙與裂隙之間,那些人為挖掘出來的泥濘地道連接成了一條完整的通路。
林希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走了多久。
可以說,在這一刻他甚至有一點感激自己如今這幅可以讓他發狂的,變異的身體。
如果不是他已經有一半轉換為了類似昆蟲的身體,他一定堅持不到這裡,畢竟這條道路實在是太過於狹窄,陰暗,而且還錯綜複雜,遍布岔路。
普通的人類幾乎不太可能在這種惡劣的通道中自由行走。
而變成怪物之後,他的身體似乎得到了某種程度的體質提高,至少林希截止到目前還沒有感覺到疲倦——他隻是感到煩悶而已,他內心裡那種原始的**還在叫囂,企圖讓他回到之前待著的洞穴中去。
【林希——】
林希不由自主又打了一個冷戰。
他又一次地回過頭看了看身後。
是因為他精神太過於緊張了嗎?他為什麼覺得在地道的另一頭,也就是他來時的那條路上,竟然有人正在呼喚他?
林希皺了皺眉,因為自己腦海中地想法,胳膊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在黑暗地洞的深處有不知名的東西正在呼喚著他的名字……這簡直就像是什麼恐怖電影裡才會有的情節。
林希多少有些心神不寧,因此並沒有注意到,在他麵前帶路的那隻白色的怪物,在那一聲幻覺般的呼喚中,似乎也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又過了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林希終於跟著那隻白色的怪物抵達了通道的儘頭。
白色的怪物抬起自己的前肢,用力地將一塊厚實的鋼板從洞穴口移開。
……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沒有任何動靜。
有那麼一瞬間林希差點兒以為自己依然還在那條漫長的隧道中。
直到他定下神來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然後……林希震驚的看著麵前已經完全是廢墟的破舊飛船,有好一陣子,頭腦裡隻有一片空白。
這裡已經完完全全地被毀掉了。
隻需要看一眼,林希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當然,在現實中,他還是不死心。
他慢吞吞的往前走著,探索著周圍的環境。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希望自己正處於噩夢之中,因為如果這是夢的話,至少他還有清醒過來的機會。
曾經光潔明亮的主要通道如今正歪歪斜斜的躺在林希的腳下,本應該十分堅硬的金屬牆麵,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揉皺了的錫箔紙一樣雜亂。
破損的照明設施拉著細長的電線,從已經震碎的透光屏後麵落下來,有氣無力地吊在走廊的兩邊。
林希路過了記憶中餐廳,還有娛樂室,在他的殘留的印象中,這裡總是有許多人,熱熱鬨鬨的,嘈雜但是充滿了歡聲笑語,但現在那些人全部都不見了,而這些地方也變成了一片死寂的金屬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