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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小餐館裡終於出現了除了李小明以外的第二個客人。
那是一個與小老板一樣,打扮的多少有些奇怪的非主流男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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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彆的客人了啊！
李小明一邊吃著自己盤子裡的熏烤鮭魚和鵝肝蓋飯，一邊欣慰地想道。
結果就在他這麼想的瞬間,那個客人嘗了一口非主流少年端出來的食物,接著迅速地掀翻了桌子。
“太他媽難吃了！”
那位客人咆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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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板開始道歉，然後在客人憤怒離開之後抱著膝蓋蹲在了地上,眼淚撲簌簌順著粉底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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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大概不適合做廚師。”
“我做的菜都好難吃哦。”
“謝謝你的安慰，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菜真的很難吃。”
“我想，我應該放棄了。”
“我要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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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李小明的靈魂中響起了驚天巨雷。
他感到了震驚,絕望，驚恐和憤怒,大腦中那根叫做理智的線直接崩斷。
他挽起袖子，一把扯起了非主流小老板，抓著對方的領口以驚人的氣勢咆哮起來。
“你到底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苛刻！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難吃！”
李小明決定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小老板,這個世界上真正的“難吃”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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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來,李小明一直是一個標準的外食黨。
簡單的來說就是，他從來沒有吃過自己做的飯。
倒不是他沒有嘗試過自己做飯,出於生活成本的考慮，他在大學裡就嘗試著自己做飯吃。
他的第一次嘗試,直接放倒了自己所有的寢室室友——他們因為急性食物中毒,直接進了醫院。
他的第二次嘗試，驅逐了整棟公寓大樓裡所有的老鼠和蟑螂，一直到他搬走後的兩年，附近的老鼠一旦靠近那棟大樓,都會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他的第三次嘗試，把他自己也弄進了醫院。
並不是食物本身有什麼病害或者細菌，隻是難吃而已。
單純的難吃。
史詩災難級的難吃。
而現在，李小明決定讓天真的少年直麵人世間真正的黑暗料理。
他借用了廚房，發揮了自己的全部功力做出了一盤光是看都往外散發著奇妙黑氣的不知名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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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他把那盤不明物摔在小老板的麵前，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吃吃看！吃完以後你再說什麼才是難吃。”
雖然表麵上看上去有點吊霸狂，暗地裡李小明還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錢包。
他已經做好了把小老板送去醫院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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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親眼看見小老板盯著盤子裡的東西咽了一口口水，接著親眼看見對方將食物放進了嘴裡，再然後，他親眼看見他一口一口以風卷殘雲的姿態將盤子裡所有的食物一卷而空。
“嗚嗚嗚……”
一邊吃，少年還一邊抽泣了起來。
“好……好好……吃……嗝……”
因為腮幫子裡填滿了食物，非主流小老板在發出驚歎的時候有點含含糊糊的。
李小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啥？”
“好好吃……你做的菜……有我家鄉的味道……”
少年咽下嘴裡最後一口食物，但似乎依然意猶未儘。
他的雙手抱住了盤子，吐出了舌頭將盤子底部暗青色的殘汁細細地舔舐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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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的臉有點發白。
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少年的舌頭差不多有三十厘米長，顏色鮮紅，舌尖分叉。
而對方抱住盤子的雙手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形。
之前以為隻是塗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變得越發細長，尖銳的指甲宛若鐮刀一般彎曲，映襯著嶙峋的指骨愈發慘白。
一對螺旋狀的尖角從少年的白色雞冠頭裡伸出來，這樣一來，倒是與對方臉上那對血紅並且完全沒有眼白的瞳仁變得協調了起來。
牆上的影子宛若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在逐漸騰起的血腥氣息中蠕蟲一般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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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李小明縮在牆角，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生物，前所未有地懷念起當初那個辣眼睛的非主流少年。
畢竟，不管怎麼說，比起麵對一隻顯而易見的深淵惡魔，李小明還是寧願去跟葬愛家族的成員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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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板？你……你這是……什麼高級的cospy嗎？”
死到臨頭，李小明還是沒有放棄自己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他虛弱地朝著對方問道。
眼前一道黑影霍然閃過，李小明眼睜睜看著小老板身後探出來那漆黑如鞭的尾巴鐵棍一般僵硬地立在了半空。
“啊，糟糕……”
李小明聽到小老板痛苦地嘀咕了一句，後者就像是生了鏽的機器人一般緩慢轉過頭來，衝著李小明露出了一個疑似微笑的表情，尖銳的獠牙在飯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森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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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因為已經太久沒有吃到好吃的東西了，一不小心就有點控製不住原型。”
小老板憂傷地對李小明解釋道，鼻孔裡噴出了帶著硫磺氣息的細小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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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愛家族非主流小老板有個用人類語言無法說出來的名字，所以我們還是稱呼它為小老板吧。
根據它自己的訴說，它是一隻真正的深淵惡魔。
嗯……一隻夢想成為全深淵最好廚師的惡魔。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小明最開始對它的猜測也並不是全然錯誤的。作為一隻深淵惡魔，它的奮鬥史確實也很像是美食漫畫的情節。畢竟，這隻惡魔可是放棄了很多東西，孤獨而頑固地走在探索廚藝的道路上。
“我之前在深淵中，擔任的職位是南方領主兼火獄騎士長，”小老板&深淵惡魔有些黯然地摸著自己的犄角，低沉地說道，“不過現在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惡魔而已。請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畢竟哪怕是再強大的惡魔，一旦被流放到人間界之後，便會失去所有的頭銜和法力，淪落為普通的界外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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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十七頓美味晚餐積累下來的情誼還有一些狀況外的不真實感，幾個小時後，暈厥了三次然後清醒的李小明端坐在牆角，勉強算是相信了麵前惡魔的保證——作為一名多年不運動，肌肉含量嚴重不足的雄性個體，他實在不是小老板食譜上的備選食材。
之後，李小明總算放鬆了一些。
“等等，你是因為想要成為深淵中的廚師，所以被流放了嗎？”
在聽到小老板敘述自己那為了追求廚藝而被排擠被歧視的悲慘過去時候，他忍不住問道。
小老板的尾巴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
“不，”它乾巴巴地回答道，“是因為我做的食物引發了深淵大規模的食物中毒。”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李小明忽然就沒有那麼害怕小老板了，他的心底甚至對它還有一絲淡淡的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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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做的菜明明很好吃……”
“大概是因為位麵的緣故吧。”惡魔顯得很消沉，“對於惡魔來說難吃的食物對於人類來說，倒是相當程度的好吃呢……兩個位麵的生物對於食物的評判標準正好相反。”
小老板嘗試著在人類的世界開設麵向深淵惡魔的飯店籌集回深淵的路費，但是……
“最後吸引過來的長期顧客也隻有你而已。無論多麼努力地磨煉自己的廚藝，對於惡魔來說，我做的菜就是很難吃……嗚嗚嗚……就連我自己都吃不下去的難吃……我已經餓了好久，所以才會在吃到你做的菜之後，一時之間控製不住我自己……”
曾經的南方領主，前任火獄騎士長，被流放到人間的深淵惡魔說起自己的傷心事，淚水漸漸布滿了臉頰。
但是對於李小明來說，比起“他做的菜甚至能夠讓惡魔現出原形”這件事情來說，更加嚴重的反而是另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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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既然你是深淵惡魔的話，那我之前吃的那些食物，該不會真的是……”
李小明的聲音開始顫抖。
少年抹乾淨眼淚，衝著李小明露出了清澈的笑容。
“當然都是地地道道的深淵本土食材！我的店雖然客人很少，可是我是不會在食材上弄虛作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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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明迎來自己的第四次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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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過來以後，他看到的是惡魔老板閃閃發亮的眼睛。
“我想聘請你做飯店的首席廚師長。”
小老板扭捏地食指相對，忐忑而期盼地對李小明說道。
李小明呆了片刻，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廚師長？”
“沒錯，如果你是廚師的話一定會有很多客人來的。”
李小明：“可是我為什麼要到一家惡魔開的餐廳當廚師？”
小老板：“因為你很有天分！”
惡魔斬釘截鐵地說道，鮮紅的瞳孔裡宛若燃起了兩簇火苗。
“你是我見過的最接近廚神的人類！你是可以開辟惡魔美食天地的男人！”
“但是……”李小明頓了一下，表情異常為難地開口，“惡魔的美食什麼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他儘量委婉到說出了自己的拒絕。
小老板臉上擠出來的笑容如同比潮水衝刷的沙雕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絕望。
“跟我很有關係啊！我真的不想繼續在這種鬼地方繼續滯留三百年卻連回去路費的零頭都湊不夠啊！我想回家！我想吃飯！我不想當廚師了！我想繼續當我的惡魔領主和騎士長啊嗚嗚嗚嗚……”
夢想破滅的小老板痛苦地抽泣了起來。而伴隨著他的哭聲，小老板身後那條鞭子一般的黑色尾巴適時幻化成了拳頭大小並且長有三隻眼睛的蛇頭。
毒蛇張開嘴，衝著李小明絲絲作響。
李小明很懷疑如果自己繼續說“不”，那一顆猙獰的蛇頭便會直接咬向他的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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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可以啊，畢竟我也吃了你那麼多菜。”
片刻後，李小明僵硬地對惡魔說道。
惡魔尾巴上的蛇頭滿意地閉上了嘴巴，漆黑的尾巴溫順地盤在了小老板的腳踝上，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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