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開始, 周晩的大學生活就正式拉開了序幕。
音樂學院也跟大多數大雪一樣,開始幾天都是軍訓。
隻不過不同的是,軍訓期間雖然不正式開課,但新生們白天軍訓,下午及晚上可以去琴房練琴,因為按照安排,等軍訓結束後, 學院會有一次專業性的新生摸底考試。
這會關係到他們選擇專業老師, 對以後的學習非常重要。所以新生們誰也沒敢鬆懈,每天吃完晚飯顧不上休息,先奔琴房。
而也正是這時候,新生們才頭一次真正嘗到在國音搶琴房的滋味。
那可真是, 堪比春運搶火車票了噗。
——國音是建國初期建立的學校,那時候的在校人數當然不能跟現在比,雖然這些年琴房一直在擴建, 但仍然難以滿足勤奮學生們的練琴需求。
搶不到琴房的或許可以露天練習, 像周晩思思和朱瑞這樣,樂器小巧, 便於攜帶還好,溫朵就有些麻煩了,更甚者像是鋼琴專業的, 那就徹底沒辦法了。
不過周晩從高年級的師姐那裡打聽到了一個竅門——據說早起或者飯點的時候, 琴房會比較有空餘, 她於是每天把鬨鐘訂到了六點, 洗漱完畢吃完早飯,趕管琴房的老師七點上班,基本還有的挑。
這樣每天早上練一個小時的琴再去軍訓,也挺神清氣爽,再就是下午的飯點,她推遲一點吃飯,也還可以。
畢竟學樂器的,下的功夫不能少。
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星期,效果還算可以,軍訓結束後摸底考試的時候,她的成績排到了班裡的前幾名,如願分到了係裡的小提琴名師盛如雲老師手下。
盛老師是拿過許多國際性大獎的著名演奏家,能跟著她學,這四年絕對值了,小姑娘心裡美滋滋的。
而隨著摸底考試的結束,軍訓也結束了,正常的大學生活終於開始了。
寧宇說,在B大,不進步等於倒退,其實國音也是如此。
更加優秀的學習資源,需要更加勤奮來消化支撐,周晩深知這一點兒,也全心全意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盛老師屬於海歸派,與之前的李老師教學方法有所不同,為了能更好地適應,周晩唯有花更多時間在練琴上。
每周三上午,班裡沒有公共課,練琴時間很是充足,她跟往常一樣早起,如願的搶到了一個不錯的琴房,做好準備後,就開始拉起了練習曲。
按照學院規定,每個琴房的最常使用時間是兩小時,她做好了十點再離開的準備,連喝的水都提前準備好了。
哪知道才拉完練習曲沒多久,門卻忽然一下被拉開了,一個高高壯壯,還頂著一頭酒紅色大波浪卷的女生站在門口,用純正的本地口音問她,“喂同學,你到點兒了沒?”
周晩愣了愣,然後搖頭,“我八點才進來的,十點才到時間。”
那女生哦了一聲,竟然直接說了一句,“那你讓我一下吧,我現在要練琴。”
這要求實在有點莫名其妙,周晩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我還沒到時間,你去找一下空琴房好嗎?”
哪知道這女生扯了下唇角,說,“有空琴房我還用得著來問你嗎?管琴房的老師說了,你一天至少要練兩回琴,我呢,等會兒九點鐘有專業課,現在必須得開開手,你讓讓我,下午再練唄,好嗎?”
九點鐘?
周晩看了下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八點四十二了。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她現在開手還來得及嗎?
不過她也知道專業課有多重要,畢竟能考進國音也不容易,而且她還是個樂於助人的人,惻隱之心一時泛濫了下,她就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吧,那你先練吧,我等會兒再來。”
就把琴放了下來。
就在她收拾琴盒的功夫,那女生一屁股坐到了琴凳上,打開琴蓋,咣咣咣咣彈了起來,曲子聽起來挺大的。
她這才明白,原來是個鋼琴專業的。
也是,彆人能去操場花園裡練,她可不行。
周晩也沒再多想,就出去了。
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她也沒在意,哪知道第二周,這女生又來了,還是同樣的時間,還是同樣的理由。
看她還是著急,周晩就又讓了一次。
可心裡還是有點奇怪,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就溫朵說了一下這事。
聽完她對那女生的外貌描述,溫朵直接說了一句,“那可能是大二的邵淩淩。”
周晩有點驚奇,“你認識她啊?”
溫朵解釋說,“去年我跟她一起考過藝考,也一起上過培訓班,她就一直這風格的造型,前兩天我在琴房裡見過她幾次,還是老樣子沒怎麼變,就是好像更壯了一些,一頭酒紅色大波浪,應該是她。”
周晩點了點頭,聽見溫朵繼續說,“也算是個富二代吧,家裡不知道開什麼廠子的,好像有點兒錢。”
她哦了一聲,還有點不解,“我隻是有點奇怪,她九點的課,八點四十才開始練琴,時間夠嗎?她是不是專業很厲害啊?”
溫朵嗨了一聲,“這種人還在乎什麼專業課啊!人家進音樂學院也可能就來玩的,混個畢業證就成了!去年考試的時候,她複試的專業課還沒我分高呢,我都沒考上她就考上了。誰知道是不是使了什麼手段?”
嗯……這種情況,的確也有可能存在。
周晩也終於明白了。
她歎了口氣,“我還以為她是有什麼事耽誤了呢,看她每次那麼著急……”
溫朵一邊吃飯一邊說,“那是,再混日子專業課也不能不上啊,不然最後連畢業證也拿不了。不過,我覺得她是故意的,可能看你是新生才每次找你。”
這樣一說,周晩也終於想明白了,點頭說,“就是,我還以為是湊巧,她要是故意欺負新生,可就有點兒過分了。關鍵她要是那種好好學習的,我讓一讓也成,但她自己都不在乎,那我讓了不等於浪費嗎?”
溫朵連連點頭,“你每天早早起床搶去琴房,簡直比高中還辛苦,憑什麼要便宜彆人?”
周晩嗯了一聲,“下回她要還這樣,我可不讓了。”
~~
好巧不巧,兩個人才這樣說完,到了下一周的同個時間段,她又碰見了這個紅波浪卷的邵淩淩。
還是同樣的場景,邵淩淩甚至自以為跟她熟了,連招呼都不打,直接推開門說,“妹子,你再給我讓一下。”
說著就要往琴凳上坐了。
然而周晩這回可沒挪地方,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我的曲子還沒練熟呢,你去彆的地方問問吧,看看有沒有人願意讓給你。”
邵淩淩有點意外,吆了一聲,似笑非笑的說,“還不樂意了?你又不差這一會兒,你不是一天要練好幾次嗎?”
周晩也收了笑,認真的說,“不管我練多少次,都是我自己來排隊領到的琴房,其實我建議你下回也早點來領,早七點琴房老師上班,那時候有很多空的。”
話音落下,邵淩淩嗤了一聲,“厲害啊,你還挺會教育人的。說來說去不就是覺得吃虧了嗎,這樣吧,我補償你!”
說著從包裡掏了張一百塊的紙幣,一下拍到了鋼琴上。
“怎麼樣?夠不夠你讓我一下?”
語氣裡一點也沒有要請人幫忙的誠懇和尊重。
然而周晚連看也沒看她的錢,隻是冷冷的說,“不好意思,我不需要這個,你還是去問下彆人吧。”
邵玲玲終於不耐煩起來,“你這個新生還挺難搞的!我實話告訴你,我就喜歡這個琴,今天非得彈它!”
周晩哦了一聲,隻說,“那你下回早點來吧,除此之外沒彆的辦法。”
語畢重新開始拉琴。
穿透力極強的小提琴聲重新填滿了這個房間,她兩眼都在樂譜上,並沒看清楚,邵淩淩是怎麼把錢收了回去,然後氣哼哼的一摔門,出去了。
咚的一聲,門響驚動了整層樓,隔壁琴房的溫朵探了頭出來,隻瞥到了邵淩淩氣勢洶洶的背影。
想了想,溫朵忽然有點不放心,趕緊去到周晩的琴房,問她,“剛才邵淩淩又來找你了?”
周晩點了點頭。
溫朵也有點生氣,“她果然是特意來欺負你啊,你跟她吵架了?”
周晩搖了搖頭,“沒吵,我堅持沒讓,她非要摔我門。”
溫朵露了個佩服的神情,衝她豎起大拇指來,“平時看你柔柔弱弱的,關鍵時刻真剛。”
周晩淡笑了一下,“是她太過分了,剛才看我不讓,還給我扔一百塊錢。”
溫朵我去了一聲,“這也太侮辱人了,有點臭錢了不起啊!”
周晩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家裡雖然不算有錢人家,但再缺錢,也不至於去要這樣的錢啊!
從小爺爺就教育她,人就算再窮,也得有點骨氣。她是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做人最起碼的驕傲,還是有的。
看她沒事,溫朵就打算回去繼續練琴,臨走前跟她說了一句,“等會兒走的時候叫我一下,我們一起回宿舍啊。”
她點了下頭,拿著琴弓跟溫朵揮了揮手。
關上琴房門,重新投入到了練習曲中,不知不覺間,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手機鬨鐘響起,提示到時間到了,她就收了樂譜和琴,準備去叫溫朵。
哪知道等拿起手機的時候才發現,寧宇不知什麼時候給她發了條微信。
“今天忙嗎?”
她看了看時間,是半小時之前的,那時候正練得投入,根本沒有發現。
不管現在兩個人如何,不回微信總是不禮貌的,她頓了頓,就給他打了幾個字,“還好,怎麼了?”
其實也有點好奇,他找自己有什麼事。
而很快她就收到回複。
“那,今天中午能一起吃飯嗎?”
吃飯?
周晩頓了一下。
說實話,自從他那晚跟她表了白,又加上後來舍友們的瞎起哄,搞得現在她跟他之間的關係好像有點說不清道不明。
周晩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明白,如果沒有跟他進一步發展的打算,似乎還是明確跟他表示拒絕為好。
隻可惜,她一直沒能說出口。
一是沒什麼機會,上回見麵,舍友們就在旁邊,根本不適合談這個,而後來微信上,他沒再明確表示什麼,那她也不好主動說什麼。
再一個,可能還是怪她臉皮薄。
還有一種可能……連周晩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麼他現在說要一起吃飯,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猶豫了一下,她忽然響起上回吃涮鍋買單的時候,他說的話——
“如果你想請我吃飯,我希望是單獨……”
……好吧,她竟然還欠了他好幾頓飯的人情呢。
那麼躲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就還一頓,是一頓了。
她在心裡決定好了,就動手給他打字,“可以,不過中午沒辦法,因為我們下午的課要很早就上,怕來不及,不然……下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