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後,旱災結束了,錢家莊村民心照不宣地藏起這件事,沒再提起,甚至連村裡的孩子都不知道。
但不久之後,發生了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當初活葬流浪兒的小棺材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了祠堂,村民心虛又恐懼,屢次把它搬走,可每到第二天,它就會重新出現。
時間長了,村民不再理會它,村裡的孩子卻開始莫名出現在棺材裡。
剛開始村民們把孩子帶走治療,但村裡其他孩子很快開始發熱咳嗽,身體出現問題,直到他們把孩子放回棺材裡,這些現象才消失。
眼見著孩子一個個化為枯骨,爛死在棺材裡,村民們驚惶不已,重新祭拜神靈,到當初活祭流浪兒的地方供奉豐收的糧食,甚至請來有名道觀的法師,但就像之前旱災一樣,完全沒有用。
他們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孩子一個又一個消失,默默祈禱屍體爛的慢些,好讓孩子儘快長大。
……
“所以,作怪的應該就是流浪兒了?”
“大抵是的。”
池澈有些無語:“且不說祭祀有沒有用,旱災消失跟你們的手段有沒有關係,接納活人當祭品的神靈能叫神靈嗎?不把孩子吃光就算了,怎麼可能保佑你們。”
這個錢氏還是要爭辯的:“可那旱災確實沒了呀。”
池澈堅決認定是巧合,不過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人了,信天吃地,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錢氏本來想最後再看幾眼兒子就離開,碰見這種狀況,直接留在了這裡。
她不敢把兒子往外麵帶,又不想把他留在這裡擔驚受怕。
反正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錢氏把兒子摟在懷裡,餘光瞥見小棺材,連忙把視線挪開,嘴唇發白。
當初把人活活釘進棺材裡,那個流浪兒說的話跟他兒子剛才一模一樣。
——我不想死。
三四年過去了,這句話像是鑿在腦海裡一樣,錢氏怎麼都忘不了。
烏雲遮住月光,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她越想腦子越亂,緊張地抱抱兒子,正想著要不要點盞燈,一陣陰風過來,懷裡忽然冰寒入骨。
“我不想死……”
一隻冰冷的小手攥住她的手腕,像冰塊一樣。
錢氏猛地尖叫了一聲。
烏雲散儘,月光透射進來,照亮祠堂,她看見懷裡的兒子完全變了個模樣,儼然是當初的流浪兒!
流浪兒眼珠暴突,小臉青白,陰森的皮膚上冒出細弱青筋,一副窒息而死的模樣。
他抓住錢氏的手腕,越掐越深,暴突的眼珠帶著血淚,一聲又一聲喊:“我不想死……”
錢氏快要崩潰過去,尖叫了一聲,掐著脖子重重地把他往地上摔,可她沒有看見,懷裡分明還是她的兒子狗蛋,根本沒什麼鬼。
就在這時,一張符篆疾射而來,拍在她的身上。池澈放下妹妹,猛然把狗蛋從她懷裡搶出來。
狗蛋被掐得幾乎窒息,躺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看著他娘,驚恐地往遠處挪了挪。
錢氏看清麵前發生的一切,臉色更加難看了,又帶著深深的懊悔。
……她今晚不該來這裡的,一定是那孩子盯上她了!
然而剛才兄妹倆露的一手,又給了她一些希望:“道長,你們真的能救我們嗎?求你們救救錢家莊吧!”
雖然不知道現實中錢家莊最後如何了,但他們這次進來的目的就是救人。
‘活著’出去越早名次越高,事情解決,應該就能出去了。
池澈這麼想著,隨便點了點頭。
自從剛才開始,妹妹一直盯著小棺材看,池澈彎腰,小聲問她:“發現什麼了嗎?”
池纓遲疑著咬了下手指頭,點點腦袋。
就在剛才,小棺材裡的怨氣忽然變得很重,應該有什麼古怪。但按照錢氏的說法,流浪兒才死了三四年,根本不可能這麼厲害。
池纓向著小棺材走近。
外麵轟隆一聲,忽然平地起了驚雷。
祠堂裡的人都嚇了一跳,池澈也迅速拿出了煉魂爐,池纓沒被影響,朝小棺材走近,悄悄探出小手。
結果還沒碰到,棺材上就出現一絲裂痕。
池纓一懵,就見裂痕像蛛網一樣延伸出去,很快覆蓋了整個小棺材。
緊接著棺材炸裂開,一隻小鬼從裡麵冒了出來。
讓他們吃驚的是,出來的並不是想象中的流浪兒,而是一個身材矮小的怪物。怪物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脖子上頂了許多腦袋,除了流浪兒的,竟然還有村裡其他已故小孩兒的。
看清怪物的模樣,錢氏嚇得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
幻陣外,大佬們一滯,齊齊看向其他的幻陣。
幻陣一共有十五個,現在裡麵的情況大差不差。在祠堂留到晚上後,弟子們都陷入了第二重幻象,把身邊的人和村民誤認為是邪物。
有些已經發現了不對,正在想辦法破陣,有些卻已經開始自相殘殺。
想必再過一會兒,很快就會有人‘死亡’出局。
隻有池纓那邊的進度最快,直接看破幻象,引出了怪物。
青陽掌門靜靜看著裡麵的動向,忽然問身旁棲華真人:“齊掌門,我看池纓兄妹倆碰見的那隻鬼很不簡單,怕是早就超過了早幾年的難度。其他弟子破開幻象之後,也會碰到這種情況嗎?”
棲華真人摸摸胡子,淡淡道:“按照規則是這樣的,不過幻陣是我門中長老所製,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
青陽掌門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是嗎?”
“當然了。”
……
幻陣裡,狗蛋連哭都不敢了,屏氣把暈過去的娘親拖到牆邊,滿臉絕望,已經做好準備受死。
池澈凝重地拿著煉魂爐,池纓卻仍舊沒有半點緊張。
似乎受到挑釁,怪物朝著他們便撲了過來。
還沒到跟前,池纓的小身子就輕盈的一翻,往後遠了兩步,緊接著一個縱跳,又跳到怪物的脖子上。
她抱住怪物的脖子,也不嫌嚇人,奶聲拍了拍其中一個腦袋:“哥哥姐姐乖乖的,怨氣太重了不好,纓纓幫你們化解哦。”
被她拍到的腦袋沒吭聲,反嘴就要咬上來。
池纓見他不領情,兩腮一鼓,氣呼呼地拍上去一巴掌,直接把這個腦袋拍暈。
拍暈一個還有五六個,池纓好聲好氣說了兩次,見他們沒一個聽話的,不開心了,直接把腦袋們都拍暈。
瘦弱的身體上掛著一串暈過去的腦袋,池澈都懵了。
正當他準備把煉魂爐收起來的時候,卻見那具瘦弱的身體直愣愣站著,再次出現動靜。
身體周圍散發出濃烈的黑霧,黑霧將暈過去的七個腦袋籠罩,很快,腦袋們再次覺醒,而這次,腦袋們的眼睛裹著沉沉的黑,似乎完全沒有自我意識。
池纓拍了幾下,沒再拍暈,於是晃晃悠悠地踩著肩膀站了起來。
跟剛才相比,這具身體上的怨氣又濃烈了很多。不光是怨氣,還有邪氣煞氣,人世間的一切貪嗔癡恨愛欲惡,仿佛是一個邪惡的集合體。
池纓更加確定了:“哥哥,壞東西不是那個小哥哥。”
不是?
池澈怔住,從骨瘦如柴的身體來看,怪物的原身是那個流浪兒沒錯了,如果不是,那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池纓說完,手上掐了指訣,帶出一道道金光來。
她把金光裹滿小手,白嫩的眉心一蹙,照著其中一個腦袋就抓了下去。
腦袋被黑霧覆蓋,已經完全跟身體和其他腦袋黏在一起,被她一拽,瞬間發出痛苦的嘶嚎聲。
聲音尖銳透耳,池澈還好,隻是心神不穩,滿心痛苦的情緒,狗蛋卻直接七竅流血,被震暈了過去。
池纓抓到一半沒抓出來,還聽見這種難聽的聲音,內心的小火苗一下子躥了出來。
她把手鬆開,隨手一召,七張黃紙符就從兜兜裡飛了出來,徑直覆上七個腦袋的嘴巴。
緊接著,她雙手抱住剛才的那個腦袋,小嘴兒一抿,費了老勁兒往上拔。一炷香時間之後,伴隨著痛苦的扭曲表情,以及半透明的脖子以下,這個腦袋終於被她連根拔了出來。
是錢家莊其中一個小孩的魂體,他似乎已經失了神誌,出來之後就呆呆地躺在一旁,透明魂體一動不動。
池纓故技重施拔出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把最後一個魂體帶著身體薅出來,才氣喘籲籲地停手。
她看了眼被自己弄出來的七個小孩兒魂體,欣慰的表情仿佛拔.出來七個大蘿卜。
“……”
此時此刻,幻陣外麵的長老,包括剛從幻陣裡出來的弟子們,都被池纓那邊的走向弄懵了。
啥玩意兒?
隔壁幻陣已經有弟子突破了幻象,但幻象消失之後,小棺材並沒有開裂,也沒有多頭的怪物出來。
單出來了一個已經化為厲鬼的流浪兒,把裡麵的弟子為難的不行。他們邊打邊逃,滿頭大汗,就等著時間一到,趕緊從幻陣裡出去。
即便如此,隻要長了眼睛,也能看出這隻鬼比池纓那邊的不知道弱了多少。
青陽掌門再次開口:“齊掌門,這次怎麼說?”
棲華真人搖搖頭:“恐怕是哪位長老不小心出錯,弄錯了難度,怪我沒有仔細核查。等兩位小道友出來,玄光會對他們進行補償的。”
“出來?”青陽掌門凝眉,“齊掌門,你可彆糊弄我修為淺,幻陣裡的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不說說嗎?”
……
幻陣裡,池纓揪出七個小孩兒的魂魄之後,怪物身體就完全恢複成了流浪兒的空殼,躺倒在一旁。
池纓暫時用黃紙符把它封住,去看旁邊的七個小孩兒。
池澈也跟過來看:“怎麼回事,他們的魂魄怎麼全都在流浪兒的身體裡?”
池纓扣扣腦門,慢吞吞道:“等等哦,纓纓問問。”
她身上的元氣隻能救活人,還沒救過昏迷的鬼鬼,但照理來說,鬼鬼們是不會昏迷的。
池纓想著,把七個鬼鬼收進了陰陽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