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追了一路,看到眼前一幕,就知顏珋早有打算,自己是白費一番力氣。但她不敢抱怨,誰讓自己將事情辦砸。隻要顏珋既往不咎,多跑幾趟又算得了什麼。
“你母子同我定下言契,是為尋到你的屍身,讓行凶者受到嚴懲。如今她違背契約,你可知這代表什麼?”顏珋摩挲著銀鈴上的花紋,沉聲道。
少年沉默不語,黑色怨氣縈繞周身,俯視自己的屍體,以及裝作受驚,同辦案人員講述經過的短發少女,雙目猩紅滴血。
顏珋不欲多言,取出布滿裂紋的木簡,就要當場捏碎。
“不要!”少年大驚失色,撲上前要搶過木簡。
“不知好歹!”九尾怒斥一聲,先顏珋一步攔住少年,纖纖五指化為利爪,將少年牢牢鎖住,“你母子二人違背言契,就該令爾等魂飛魄散。大人心善,讓你鬼體再凝,不知道感激,還想要恩將仇報?”
“九尾,放開他。”顏珋舉起木簡,讓少年看清其上的紅紋,“我給你三刻鐘時間,你和你的母親儘可以報仇。在這之後,我要收你母子三魂六魄,你可願意?”
“願意!”
少年沒有半點猶豫,當場和顏珋再定契約。待光芒融入木簡,立刻聚集黑色怨氣,追在被救護人員抬走的少女身後。
救護車門關閉,黑氣牽引出一條條繩索,蛇般纏繞上目標的雙手和腳踝。
“大人,這太便宜他們。”九尾憤憤不平。
顏珋收起銀鈴和木簡,目送少年和救護車一同遠去,嘴角輕掀,冰冷的笑紋稍縱即逝:“放心,蛟鱗會給你。”
九尾很不好意思,道:“我去攔鬼差。”
顏珋要收魂魄,必然不能讓鬼差把厲鬼拘走。她辦事不利,不能白得好處,索性豁出去,攔住拿人的鬼差。
九尾狐在蜃龍麵前不夠看,到底是祖巫座下有名號的異妖,又曾立下功勞,無論如何,地府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有九尾出麵,鬼差無法鎖拿厲鬼,隻能向判官求助。
在判官趕來的間隙,厲鬼母子纏上那對姐妹,懷有身孕的年輕女人被追砍,失足摔下橋麵,墜入滾滾江水。
短發女孩被送入醫院,在衛生間突發怪症,仰天摔倒在地,後腦遭到重創。等她從昏迷中醒來,整個人陷入恐慌,不斷叫嚷著“不要殺我,我錯了”,將在樓梯間害死少年的事儘數道出。
醫院聯絡辦案人員,後者迅速趕到,將她所言儘數記下。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審判和嚴懲。
在年輕女子墜江之後,女鬼也達到極限。視線掃過四周人群,口中念著:“我兒子還活著,還活著!”隨即縱身一躍,跳入滾滾江水。
男孩趕到時,女人早已沒頂,不見蹤影。
俯瞰滾滾江水,男孩眼底滾出血淚。回首望見人群後的九尾和鬼差,忽然咧嘴一笑,黑氣先是聚攏,隨即從中心-爆-開。
鬼體碎裂成片,一片接一片碎成齏粉。
最後一縷魂魄飛出,循著鈴聲來到顏珋麵前,纏繞著銀鈴,留存亡者最後的執念。
“三魂七魄,留你母一魂?”顏珋挑眉,似乎有些驚訝。在魂體消散的最後,到底點了點頭,接受少年提出的條件。
世人皆有執念。
一念善,一念惡,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屏風前,顏珋手持一枚木簡,九尾站在他的身側,看著屏風上的畫麵漸漸消失,無喜無悲,既無感歎也無同情。
客棧外陽光正好,幾名少女圍在一個畫糖人的老者身邊,看他手持糖勺,熟練地纏繞出一條飛龍,禁不住發出驚呼。
“可惜娜娜不在,她最喜歡吃糖。”一名長發女孩道。
“你還提她?”
“她做出那樣的事,你怎麼還想著她?”
長發女孩歎息一聲,接過老者遞來的糖人,到底將此事揭過,沒有繼續再提。在走過黃粱客棧時,腳步微頓,看著門前的石雕,總覺得自己好像來過。
“錯覺吧?”
女孩搖搖頭,將驟起的念頭拋開,快行幾步追上同伴,發尾在半空劃過,腳步漸漸變得輕快。
在她身後,客棧門緩緩開啟,九尾從店內行出。紙傘撐開,遮住皓齒蛾眉,靡顏膩理,卻遮不住妖嬈的身姿。
繡花鞋踏過青石路,佳人桃夭柳媚,步步生蓮。經過處引來目光無數,卻似毫無所覺,飽滿紅唇勾起,手中托著一隻木匣,匣中一枚蛟龍鱗正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