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客棧第三層設有數重屏障, 因其中注入蜃龍龍息,除顏珋本人, 包括庚辰在內都無法打開。若是膽敢硬闖, 輕者心神受損, 重者陷入迷障夢魘, 日複一日被噩夢糾纏,再也休想走出來。
伴隨金鈴搖動,一條木梯憑空出現, 自屏障後蜿蜒而下。木梯上有紅色花紋, 似靈動的小蛟, 結束長久的酣眠, 舒展到兩人腳下。
“請。”
顏珋當前帶路, 手中各托一壇佳釀。
兩壇酒以百多種靈果釀成, 並融入仙藥,珍藏近五百年。酒封未開已有靈氣溢出, 妖鬼聞之, 猶如服下靈丹妙藥,效果不亞於天庭中的仙酒。
靈氣飄至一層,火爐旁的陰兵都使勁地抽著鼻子,不覺轉過頭, 望著延伸向上的木梯,滿臉都是渴望。
連長最先回過神來, 見到這幅情景,當即濃眉擰緊, 掄起撲扇大的巴掌,挨個腦袋拍過去,拍得鬼影搖動,陰風陣陣,總算讓陰兵們清醒過來。
“都給老子收心,認真點。”
“連長,不是弟兄們不上心,實在是這味道太饞人,真的忍不住啊!”一個大個子陰兵扶著腦袋,小聲道。
“忍不住也得忍。誰再敢魂不守舍,耽誤祭煉鬼火,出了岔子,信不信老子下狠手!”
連長放出狠話,拳頭握緊,渾身死氣直冒,明顯不是說笑。
陰兵們穩住身形,彼此對視一眼,都是訕笑幾聲,匆忙收心。哪怕對美酒再渴望,也隻敢在心中念上幾句,再不敢浮於麵上。
火爐中,幽綠色的火焰包裹一團橙紅,不斷躥升跳躍。焰心處的鬼臉愈發清晰猙獰。因吞噬大量怨氣,鬼臉不斷扭曲,延伸出更多黑氣,蔓延開,融入火焰之中。
黑紅交錯,火星四濺,火苗猛然竄起,發出陣陣爆響。
客棧三樓,顏珋將酒壇遞給庚辰,掌心覆上雕花木門。
門上蹲踞兩隻凶獸,通體漆黑,麵如饕餮,卻是獅身虎爪。此刻正閉眼小憩,發出陣陣鼾聲。隨龍氣注入,凶獸睜開雙眼,口中發出咆哮,旋即腳踏黑風,從門上飛騰而出。
顏珋輕笑一聲,彎起兩根手指,刮了刮凶獸探到麵前的鼻子,引得後者眯起雙眼,突然間縮成兩個巴掌大小,在半空撒嬌翻滾,直接露出圓滾滾的肚皮,攤開四爪,再無半分猙獰可怖,反而有幾分討喜。
“饕餮?”庚辰的聲音突然響起。
“有三分血脈罷了。”顏珋抓起兩隻凶獸,邁步走進房內,“以饕餮的性子,哪能來給我守門。”不把他這間客棧拆了就謝天謝地。
房間中設有六扇屏風,屏風前擺有一張矮桌,桌旁並無椅凳,僅有兩張蒲團。除此之外,室內空空如也,彆說博古架和懸畫,連盞燈台和香爐都沒有。
“還是老樣子。”庚辰難得發出感歎,不等顏珋再請,已掀開外套下擺,坐到蒲團之上。
“我倒是想添點東西,可惜有它們在,好東西留不住,不好的一樣留不住。”
雖然僅有三分血脈,仍繼承了饕餮的性情,好東西吞下腹,不好的直接碾碎,想攔都攔不住。
說話間,顏珋坐到庚辰對麵,手指輕敲桌麵,三隻木匣和兩隻酒盞出現在桌上。匣子打開,裡麵是妖魚、靈獸肉和新鮮的靈果。
妖魚和獸肉經過精心烹調,香氣四溢,色澤誘人,令人食指大動。
兩隻凶獸僅是看了幾眼就失去興趣,撒嬌蹭著顏珋的手背和掌心,直到各得一枚妖丹和靈寶,大嘴一張吞下去,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轉身飛回到原位,繼續合眼酣睡。
凶獸歸位之後,房門緩緩合攏,門軸轉動,直至門扇相對,全無半點聲音。
臨街的窗打開,四盞走馬燈陸續飛入,懸浮在屏風四周。燈中夜明珠瑩瑩閃亮,將室內照得猶如白晝。
走馬燈開始旋轉,燈麵的宮裝美人異常鮮活,接連在光中化成實影,飛落在顏珋和庚辰麵前,福身行禮。
“見過大人。”
女子綿言細語,聲音婉轉悅耳,恰似山中百靈鳥,立於枝頭放聲清唱。
見禮之後,樂者席地而坐,身後出現成排編鐘,麵前擺出三張古琴,更有琵琶、瑟、笙等。纖指撥動琴弦,編鐘聲起,悠揚樂音回響在室內,起初似林籟泉韻,倏忽又作金石聲,繞梁不絕,使人沉醉。
樂聲中,三名舞者翩翩起舞,隨琴音柳腰款擺,長袖掀動,裙擺綻放。遇編鐘聲起,長裙忽成戰甲,女嬌娥變作英挺男兒,手持寶劍,舞一段劍曲,激情豪邁,再不存半分嬌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