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翠的頭發被拽掉大把,衣服也被扯開。
滿地的血。
錢寶來顧不得骨頭被打斷,拚命想要衝過去護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他做不到,像是隻蟲子一樣被人碾在腳底,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強盜搬空自己的家,傷害自己的家人,什麼都做不到……
動手的都是誰,他記得清清楚楚。
出麵阻攔,結果被連累的又有誰,他同樣牢記在心。
他做鬼幾十年,仇沒忘,恩更不能忘。
這一回,他打定主意把事情做個了結,寧可魂飛魄散,再也不能轉世投胎。
三言兩語打發走村人,錢寶來加快速度,周身氤氳稀薄的黑氣,雙眼閃過一道紅光。
走到山腳下,錢寶來查看過守山人留下的標記,選擇另一個方向,避開伐木人可能出沒的林子,開始向老林中進發。
他的速度極快,猶如一道鬼影。
沒過多長時間,就尋到一處合適的密林,放下肩上的繩子,挽起袖子割破手腕。摻雜著黑氣的血從腕上流出,腥甜的氣息在林中彌漫。
草叢中傳來簌簌聲響,緊接著,高大的鬆木後響起刺耳的狼嚎。
錢寶來又在腕上劃開一刀,逡巡四周,視線穿過幽暗的林間,很快發現幾雙幽綠的獸瞳。
找到了。
錢寶來咧開嘴,將胳膊舉高,舌頭舔舐過刀背,雙眼染上血紅。
狼群察覺到危險,立刻想要退走。
錢寶來不給它們機會,黑氣如-毒-蛇湧出,繞過樹乾,迅速纏繞住野狼的四肢和脖頸,硬生生將它們拽了回來。
野狼發出不甘的嚎叫,錢寶來眼底紅光大盛,脖頸處隱現黑色紋路,很快又消失無蹤。目光鎖定個頭最大的一匹狼,手起刀落,狼頭滾落在草叢間,飛濺起大片猩紅的血雨。
狼群終於不再嚎叫掙紮。
黑氣順著狼耳和狼口湧入,獸瞳很快染上猩紅,利齒劍間垂落口涎,變得愈發凶殘。
錢寶來收起砍刀,任由狼群將頭狼的屍體分食,隨後四散而去。知道時間不早,彎腰撿起繩子,沿著原路下山。
在下山途中,錢寶來仔細留心,先後抓到兩隻野兔,三隻野雞,還找到一株年份不短的人參。
等他走出山腳,遠遠就見到趙翠和大兒子站在村口,心頭不由得一顫,想要立刻奔過去,卻不得壓製速度,隻能一步一步走回到妻兒身邊。
接下來五六日,孫三始終沒有消息,錢寶來也不著急,安心留在家裡,把三個孩子帶在身邊,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給他們。
等到三個孩子睡熟,趁著夜深人靜,錢寶來叫醒趙翠,帶她下到菜窖,從牆上撬下幾塊方磚,現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當家的?”
“跟我來。”
錢寶來提著煤油燈在前,領著趙翠穿過通道,走進藏錢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箱子足有七八個,裡麵都是光燦燦的銀元。還有一隻鐵皮盒子,整齊碼放六根金條。
另外,角落裡有一個首飾盒,裡麵是錢寶來父親跑馬幫時得來的寶貝,據說是前朝一個大官,在歸鄉時遭遇不測,全家被殺,攜帶的金銀財寶都落到土匪手裡。
數年時間內,東西幾經輾轉,其中一雙玉鐲被商人買到。商人感念錢寶來父親的救命之恩,就將這雙玉鐲作為謝禮。
錢寶來家破人亡之後,孫三霸占錢家,這些東西落到他的手裡,讓他成為遠近聞名的富戶,二十多年後,更成為有名的商人。
孫家的子孫,踩著錢家人的血肉骨頭,過上了好日子。
反觀錢寶來,家沒了,妻子和孩子都沒了,淪落成孤魂野鬼,日日看著孫家人繁花錦簇,恨不能將他們活活撕碎。
“當家的,這些都是咱家的?”趙翠驚訝道。
“對。”錢寶來將煤油燈掛在牆上,捧起首飾盒,遞到趙翠跟前,道,“還記著成親時我和你說的話不?這些有咱爹留下的,也有我這些年積攢下的。”
“錢財惹人眼,村裡人又傳得風言風語,這些東西絕不能讓外人看見,三個孩子也不能告訴,提防他們說漏嘴。等明後天,先把大小子他們送去嶽父家,咱倆上山,把東西分開埋起來。”
“埋山上?擱家裡不成嗎?”趙翠問道。
“不成。”錢寶來認真道,“聽我這一回,成不?”
趙翠看著錢寶來,心中有很多疑問,對上他的雙眼,卻什麼都問不出來,隻覺得胸口發悶,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
眼前這個明明是她的男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又讓她感到陌生。
忽然竄起這個想法,趙翠嚇了一跳,忙用力搖搖頭,壓下紊亂的心緒,和錢寶來一起打開箱子,清點過銀元,隨後重新包裹嚴實,準備儘快送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