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異獸被請入客棧, 麵對在座之人,頗有一腳踏入油鍋之感。
不提上首的祖龍, 單是燭龍等人以及在場的五位閻羅, 就讓他們寒毛卓豎, 冷汗一個勁向外冒, 恨不能奪路而逃,有多遠跑多遠。
事實上也不怪他們害怕,大佬們都一副“等肉下筷”的表情, 身為食物鏈底端, 不多想都難。
顏珋的手藝著實非凡, 架起青銅鼎, 以鬼薪燃起祝融火, 燒沸鼎中百川水, 投入斬成塊的金烏,再加入少許特製的調料, 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迅速在客棧中彌漫。
異香越來越濃, 縈繞在鼻端久久不散,引得人垂涎欲滴,難免在表情中帶出幾分。
待金烏肉在鼎內翻滾三個來回,顏珋自櫃台後取出數隻瓷瓶, 以玉匙各取定量,逐一撒入湯內。
刹那之間, 香氣更上一個台階。
紅蛟和白尾禁不住誘惑,從櫃台後跑出, 繞著顏珋的小腿轉圈,不時還仰頭看一眼青銅鼎,四隻大眼睛裡滿是渴望。
顏珋低頭看他們兩眼,笑著一人敲了一個腦瓜崩,各自給了一枚靈丹。
燭龍趁機湊過來,想要取些熱湯嘗嘗味道。
顏珋自然不會放任,一道靈氣擊在手背,燭龍嘶了一聲,卻還是搶出小半碗,也不嫌燙嘴,三兩口喝下肚,很是意猶未儘。
“阿父在座,你這毛病何時能改?”不等顏珋出聲,青龍握拳敲在燭龍肩上。話雖這樣說,看著青銅鼎的表情卻同燭龍一般無二。黑龍也走過來,本來嚴肅俊朗的一張臉,此刻寫滿了躍躍欲試,顯然和燭龍打著同樣的算盤。
類似的事情,幾人在荒古時沒少做。剛降生的幾百年,燭龍膽大包天到敢去撓祖龍的尾鱗,照樣沒被拍扁。
唯獨庚辰沒有湊熱鬨,並未是金烏湯不夠誘人,引開他注意的,是被香氣吸引來的妖鬼。
其中大多數懾於祖龍威嚴,即便再是渴望,也不敢靠得太近。加上有閻羅在場,那些遊蕩在世間的怨鬼,不想去投胎的厲鬼更是會小心謹慎,一旦察覺到不對,立刻會有多遠跑多遠。
在這些鬼魂之中,有一個很是奇怪,稱得上特立獨行。
在其他鬼魂和小妖快速走遠之時,她卻同眾人背道而馳,站定在黃粱客棧門外,哪怕被祖龍威壓震懾,哪怕魂體微微顫抖出現不穩,仍是不肯離去。
繼庚辰之後,顏珋也很快發現異狀。當下以靈力罩住銅鼎,不給燭龍黑龍下手的機會,取鮫帕拭過手,幾步走到客棧門前,從內拉開木門,就見一名穿著大紅嫁衣,臉色青白的女鬼站在麵前。
嫁衣是民國樣式,卻並非古物,更像是後世改良。女子腦後梳著發髻,簪花耳飾均出自現代工藝。
見到顏珋,行的也不是古禮,更驗證她的身份。
“見過店家。”
從魂體的狀況推斷,女子應是意外身亡。
裙角殘留火焚的痕跡,手腕和脖頸有銳器劃過的傷口,眼角還有三角形的深痕,不像是匕首,更像是被玻璃紮傷。
女子直起身,大紅嫁衣下擺染上絲絲縷縷的黑氣,逐漸覆蓋裙上的繡花。黑氣不斷蔓延,逐漸纏繞上她的腰間,黑色的雙眼開始泛紅,臉頰爬上黑紋,儼然是一隻厲鬼。
厲鬼登門,還是這般客氣,來意不言自喻。
這就有點尷尬了。
顏珋回頭看一眼坐在客棧中的閻羅,這生意他接還是不接?
論理,祖龍已經蘇醒,他不需要再搜集魂魄。可女鬼找上門,寧肯頂住祖龍的威壓也不願離去,顯然執念極深。
若是不助她消除怨恨,日後歸入地府也無法投胎轉世,十有八——九會被鎮入忘川。甚者,因戾氣無法消除,逐漸失去神智陷入瘋癲,淪為惡鬼中的一員。
閻羅察覺門前狀況,楚江王起身走過來,看到門前的厲鬼,再看麵現遲疑的顏珋,道:“尊者,此女既然登門,必有難解執念。無妨讓她進來,聽一聽她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