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阮布, 是遠近聞名的降術師。
阮家人祖籍南陽,前朝中葉隨商船登岸, 先在泰北定居, 幾十年後又遷居越中。阮家的男人世代學習降術, 隻要錢給得足夠, 再傷天害理的事也做得出來。
大概是壞事做多,阮家的降術師從未活過五十歲,阮布的祖父、父親甚至沒能活到四十歲, 就被降術反噬, 遭萬蟲撕咬而死。
阮布的降術算不上高明, 比起祖父和父親都差一截。對求上門來的人, 多是依靠欺騙的手段獲利。
三十九歲那年, 阮布在山中尋找-毒-蟲, 機緣巧合之下,挖出兩本古書的殘頁。
殘頁的質地十分古怪, 既不像紙, 也不像是獸皮,更不是絹帛一類,埋藏在地下不知道多少年,依舊完好如初, 僅是邊緣處微微泛黃。上麵的字跡無比清晰,密密麻麻數百字, 全是阮布從未聽聞的降術。
阮布十分謹慎,將殘頁藏在家中, 走訪其他村落中的降術師,話裡話外打聽情況,想要確認是否有人故意設局,想要用假降術來騙他。
這一查就是三個月。
好在功-夫沒有白費,阮布終於確認,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兩張殘頁的存在。興奮之情湧上心頭,阮布捧著殘頁,仿佛看到自己坐在金山銀山上的場景,忍不住得意大笑。
他的妻子剛巧來送飯,看到他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陣害怕。
女人的預感是對的。
殘頁上的降術十分詭異凶殘,九成需要人的血肉和魂魄來祭。
阮布受貪婪趨勢,喪心病狂到將妻子和孩子綁在一起,吊在井中,任由-毒-蟲噬咬。自己坐在井邊,聽著兩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嗅著混雜惡臭的血腥,滿臉都是興奮,猶如魔鬼一般。
妻兒的死讓阮布掌握血咒之術,這種“力量在握”的感覺讓阮布沉迷上癮,行事變得肆無忌憚,漸漸一發不可收拾。
日複一日,阮布的名氣越來越大。隨著名聲傳播,求上門的人也越來越多。
隻要錢給到位,阮布下手時毫不猶豫,被下降頭的人,輕則破財重則身亡,本人之外,親人朋友也不能幸免。
王儔外祖家和阮布同在一個村落,王儔母親同家人聯係上,自然也聽到阮布的大名。
起初,阮布對這家人並不感興趣,直到王儔和徐虹陸續找來,徐虹還主動獻祭助他煉成小鬼,阮布才動起心思。
下幾個降頭就有大把的錢送到麵前,何樂而不為?
隻不過,王儔和徐虹並不知道,阮布給陳家人下降的同時,在兩人身上也動了手腳。不會立即要他們的性命,卻能吞噬他們的精氣,更能在一念之間讓他們淪為傀儡,任由下降之人擺布。
此時此刻,擺在阮布麵前的陶甕出現異狀,表麵爬滿蛛網狀的裂紋,有黑紅色的濃稠液體從裡麵滲出,伴著刺耳的蟲鳴,象征他的血咒出現問題。
血咒需要降術師本人的精血,反噬自然相當嚴重。
阮布當機立斷,決定先一步殺死陶甕中的-毒-蟲,收回藏在其中的精血。
他的動作已經夠快,換做尋常對手,必然能全身而退。可惜的是,他麵對的是蠱雕,精血收回到一半,忽然有黑影破甕而出,化作一隻頭上長角的凶禽,猛向他撲來。
阮布大驚失色,顧不得尚未收回的精血,大把灑出護身的-毒-蟲,自己倒地翻滾,避開黑影的襲擊。
凶禽發出唳鳴,聲音穿透耳鼓,震得阮布頭暈眼花,腦袋裡嗡嗡作響。
灑出的-毒-蟲根本無法靠近黑影,紛紛從半空墜落,劈裡啪啦掉在地上,蜷縮起細長的腿和觸角,化成一灘灘黑色的膿水。
阮布心痛如絞,這些都是他保命的本錢!
黑影又一次襲來,阮布不敢猶豫,繼續在地上翻滾,中途打出一枚黑石,砸碎放在牆角的壇子。壇中湧出更多-毒-蟲,沒有撲向黑影,而是一層又一層覆在阮布身上,形成密集的防護罩,擋住凶禽一次強似一次的攻擊。
與此同時,陳宅中的蠱雕發出唳鳴,無視在地上翻滾的王儔和徐虹,鎖定三處血咒,籍此牽引降術的源頭,以靈力聚成人形,施行巫蠱之術。
除非阮布有三頭六臂,水火不侵,如若不然,他必定無法脫身。待到-毒-蟲耗儘那一刻,就是他被捆縛擒拿之時。
蠱雕一心抓捕阮布,不代表王儔和徐虹就能減輕痛苦。
恰恰相反,沒有蠱雕操控,兩人儘被痛苦吞噬,身上抓得沒有半塊好肉,儼然成為兩個血葫蘆。
陳英走到兩人麵前,徐虹睜開雙眼,表情中儘是惡毒,全無半分悔意。喉嚨中發出嗬嗬聲響,對陳英破口大罵。
“賤-人,死的該是你!大師絕不會饒過你,你會不得好死!”
王儔掙紮著爬到陳英腳下,伸出血淋淋的手,想要抓住陳英的腳踝。陳英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手,王儔猶不死心,強撐著開口道:“小英,你信我,我不想害你,是徐虹,是她逼我的!”
陳英麵無表情,徐虹倏地轉過頭,滿臉不可置信。
“王儔,你和這-賤-人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王儔不理徐虹,為了保命,他已經豁出去。隻要能活下來,讓他乾什麼都行。至於大師的威脅,隻要給足了錢,一樣能夠應付。
這一切有個前提,必須求得陳英心軟,取得她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