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益明慢慢的睜開眼睛,滄桑、沉痛的眼神呆愣了好久,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
他扭頭看向窗戶。
外麵傳來光宗、耀祖的晨讀聲,稚嫩、活躍。
他又慢慢的扭回頭。
頭疼的很。
他抬手揉著太陽穴。
他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一切荒誕、又讓人惱火,亦讓人懼怕。
在夢裡所有軌跡都與現在沒有什麼變化,若說大變化便是韓巧沒有把他捆起來打,也沒有逼迫他寫千字文。
而接下來的日子裡,大哥、爹娘都勸他離家去讀書,為了有人照看,還讓他帶上了韓氏母女四人。
他們一家子在縣城安置好,大哥來信說娘身子不好,讓韓氏帶著三女兒回家伺疾,他不疑有他,立即讓韓氏帶上三女兒回寧河鎮,隻是萬萬沒想到,韓氏母女四人至此一去不複返,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漸漸的有謠言起,說韓氏與人私奔……
說什麼的都有,他惱怒之下,也開始刻苦努力讀書,還與知府千金喜結連理。
考場上次次如意,官場上平步青雲,兒女成群,夫妻恩愛和睦,美妾環繞,好不快活。
但這日變故忽起。
前往京都趕考的光宗被殘忍殺害,屍體被大卸八塊送回了寧河縣大哥家,爹娘當即嚇暈過去,報官毫無線索、頭緒,孫家並沒有仇家。
這便成了孫家心間的刺和痛。
過了兩年耀祖亦上京趕考,又被人殘忍殺害,屍體依舊是大卸八塊丟回了寧河鎮大哥家。
大哥來尋他的路上也被殺害,同樣的手段,更讓人恐懼的是兩個妹妹家一夜之間被滅門,真真是雞犬不留。
爹娘一夜之間白頭,更可怕的是大嫂慘死那晚,爹娘親眼所見。
他得到消息帶著人趕回寧河鎮,還未到家,就傳來妻妾、兒女被害的消息,亦是大卸八塊。
他心痛至吐血暈厥,再醒來,他被捆綁在孫家堂屋,一個紅衣女子妖豔奪目,但依稀有幾分眼熟。
紅衣女子細數孫家十宗罪,罪罪泣血。
他才知道韓氏根本沒帶走孩子與人私奔,她們四個是被爹娘、大哥合謀賣掉了。
她們被賣去了煙花之地,受儘欺淩,嘗儘悲傷,韓氏、阿秀早已經被折磨至死,阿依瘋瘋癲癲,麵前邪魅妖嬈的女子是那個可愛天真的孫可。
他們沒有被殺死,隻是被砍了手腳、拔了舌頭。
他不知道孫可最後去了哪裡?他隻知道,他們做下的惡事從寧河鎮傳開,他們生不如死,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
“呼。”
孫益明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他死的那個冬天,雪下的很大,凍僵了他的身體,也麻木了他的靈魂。
再睜眼……
“是夢嗎?”
他不知道。
但心裡有個荒謬的想法,會不會韓氏也做了這個夢?所以才會性情大變,口口聲聲要與他和離?如果這一切不是夢,是預知未來……
孫益明想到這裡,慌慌忙忙起床跑出屋子。
“他二叔這是作甚?”柳氏輕喚一聲。
眼眸裡藏不住的嫌棄。
孫益明看著柳氏,自然沒落下她眼眸裡的情緒。
“大哥呢?”
“在前頭鋪子打掃呢,你大哥命苦,哪像你是個讀書人……”
柳氏話還未說完,孫益明已經不見了。
“……”
她啐罵一聲。
“什麼玩意,窩囊廢一個。”
柳氏這聲音不小,孫益明站在暗處聽的清清楚楚。
他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心緒不寧的走到雜貨鋪,孫益西已經收拾打掃乾淨,喊他到身邊坐下,與他說道,“二弟,你如今已經而立之年,人生過去了一半,你若是努力,未來依舊可期。可你若是依舊如此消沉下去,整日約三五好友去喝酒玩樂,我決計不會再給你銀子了。”
孫益明腦子裡,嗡的一下就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