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風燭,暗沉的瞳孔背後恍若是岩漿在靜靜翻騰。
隻聽站在台階下的風燭以一種低緩而繾綣的聲音繼續說道:
“因為啊……”
“您是人類的庇護所,亦是最後的理想鄉。”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沸騰不息的岩漿終是悄無聲息地爆發了。
“你還真敢說啊……”
許久許久,東霆啞著嗓子低歎道。
這句話已經是他今天說得第二遍了。而第一遍,是在上午風燭說要寫下他姓名的時候。
這般想來,今天他說的話真的太多了。
“所以我才厭惡長得太好的臉。”
因為一個人如若僅僅隻是長得好看倒也沒什麼。
但如果那家夥不僅是長得好看,連靈魂都一樣特彆的話,便太容易讓人心生動蕩。
而風燭偏偏就是這一種人。
那種偏執與隱忍並存、冷淡與憧憬交織的情態,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撩動著他心底的隱秘欲望。
東霆不是一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但他多少還留存著人類固有的底線。所以縱然他生性暴戾,卻也一直在勉強克製著自己。
可風燭的出現,卻讓他隱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失控。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回想起了當年自己在貧民窟時那段非生即死、為所欲為的昏暗歲月。
那些他所拋卻的殘忍,他所壓抑的瘋狂,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再度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這份莫名其妙湧出的興致,使得東霆破天荒地起了猶豫之心。
他在猶豫,究竟該不該放任台階下的人成為他的第四騎士。
而就在東霆微微走神時,風燭從空間裝置裡掏出了一把匕首。
沒有人阻止他的動作。
因為風燭的匕首是對著他自己的臉揮下的。
不過轉瞬之間,一道狹長的血痕從他的眉骨一直蔓延到嘴角。
悄然蔓延的血腥味使得東霆反射性地為之側目。
最後映入他瞳孔中的,便是風燭隨意舔去唇邊鮮血、無所謂地甩掉匕首上血漬的模樣。
“既然您厭惡我這張臉,我毀了它便是。您不必在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風燭的話惹得東霆的呼吸微微一窒。
東霆神色不明地凝視著風燭麵上那豔麗過頭的鮮血,搭在王座的右手不經意間又收緊了幾分。
他知道風燭是因為他那句“厭惡長得太好的臉”才做出自毀容顏的舉動。
但風燭不知道的是,他那張蒼白冷淡的臉染上了色調濃重的血液之後,反而顯得愈發旖旎。
而他那份對自己都如此殘忍的利落與果決,也在一再撩撥著他一低再低的底線。
真是夠了。
東王靠在王座上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他已然麵色如常。
至於那瞳孔深處藏匿的暗潮洶湧與詭譎情緒,唯有他自己才能稍稍窺見一星半點。
“收起你的匕首,去醫務室治好你的臉。”
“明天是第四騎士的冊封禮,我不想見到一個臉上纏著繃帶的騎士。”
東王說完後便起身離開了宮殿。
而另一邊的多洛莉絲聞言直接關掉了直播,然後帶著風燭走向了設在東王宮側殿的醫務室。
這場麵試已經沒有直播的必要了。
因為就在剛才,他們的東王已然欽定了他的第四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