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離東域大約五小時的行程。
當然, 這是對正常人來說。
對於神明而言, 以他們那種憑著肉身便能在整個宇宙裡橫行無忌的身體素質, 完全可以在飛艇行駛過程中操縱著它進行更加頻繁的空間跳躍。
隻要他們的飛艇性能跟得上,五小時的行程對他們來說很可能僅是十分鐘不到的事。
而這也是為什麼這群瘋子能在多洛莉絲發出信息的半小時內悉數來到雷霆星外側。
不過空間跳躍這種事哪怕對神明來說也不是什麼有趣的體驗。
事實上這種超速飛行帶來的暈眩感和空間錯亂時裹挾的不協調感, 反而使得這些感官敏銳過頭的家夥更加不適。
就連空間跳躍時有極微小概率引發宇宙風暴之事, 在這份極致的不舒適下似乎都顯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所以即便神明們來時都肆意妄為氣勢洶洶, 回程的路上他們飛艇的駕駛速度卻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兩樣。甚至於他們的速度還可能會更慢一些——因為這些家夥向來沒什麼時間概念, 也很少有什麼急著要做的事。
五個小時在這群壽命悠久的神明眼裡大約隻是走個神的功夫罷了。
其他神明都已如此了, 酒神重泉身為三主神之一, 他的五感之敏銳完全可想而知。
為了避免他行程中的不適感,這艘暗紅色的飛艇一直保持著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在宇宙裡悠然漂遊著。
而這也使得風燭結束了和酒神的對話之後,他那原本因東霆假死之事而被暫時拋到腦後的疲倦感再度席卷而來。
沉默了半響後, 風燭乾脆靠著沙發閉目養神了起來。
他倒是不怕重泉會突然殺了他。
因為重泉是個少有的底線分明之人。他甚至可以將一切或有價或無價的東西都拿出來權衡利弊。
對於這樣的存在來說,隻要他對他還有著某種無法替代的價值, 便不必太擔心自己莫名其妙地死於非命。
所以在重泉確認他是否為夜荒弱點之前, 風燭並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性命之憂。
然而不怕歸不怕,自始至終他也沒真的睡著就是了。
且不提他還沒心寬到這種地步, 光是紅蛇在他腦子裡的喋喋不休便足以讓他睡意漸失了。
[剛才重泉跟你說, 死神的神力隻有同為主神的存在能夠阻隔。他這不就是叫你時時刻刻跟在他的身邊麼?我看你乾脆趁這機會轉投重泉麾下,說不定真的就在兩年之內直接成神了呢?]
[……算了, 你還是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
紅蛇原本還想著風燭由於死神肋骨的原因來到酒神這裡說不定是件好事。
畢竟風燭的死亡倒計時還沒有解決, 而酒神重泉恰恰是除夜荒之外最有可能幫他成神的人。
但當紅蛇注意到風燭閉眼之後酒神看過來的眼神後, 它原本想說的話便被它統統又咽了回去。
因為那一刹那, 重泉注視著風燭的眼神太過渾噩, 也太過讓人心驚膽顫。
這位神明當真是太危險了。
以前紅蛇還不理解風燭為何如此忌憚酒神,然而今日驟然一瞥之下,它才發現風燭的忌憚確實不是沒有理由的。
酒神重泉將他所有的心思藏得太深、也藏的太好。
若非此刻紅蛇正處於一種無人知曉的旁觀者視角,它還真沒發現重泉不知何時起竟也對風燭起了旖旎的心思。
紅蛇很肯定它的判斷沒錯。
因為風燭閉眼的那一瞬間,重泉原本注視著酒液的目光便已不動聲色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落到了風燭的眼角上。
之前風燭在東霆的低溫艙前做戲流淚。雖然他並沒有哭多久,但他的的確確是哭過,以至於直至現在他的眼角處仍殘存著些許淺淡而綺麗的紅痕。
說真的,這點紅痕淺薄到幾不可見的地步,甚至就連和風燭朝夕相處的紅蛇都沒注意到他眼角的痕跡還未完全消去。
可重泉偏偏就注意到了。
若隻是單純地注意到也就罷了,然而他在與風燭談話的過程中卻對此事隻字不提。
直到剛才,直至此刻,在風燭閉目養神之際,他才眸色晦暗地瞥向了那抹紅痕。
那一刹那,酒神重泉隱晦而壓抑的心思,在這一個簡單的注視之下彰顯得淋漓儘致。
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紅蛇才不繼續勸風燭留在這裡了。
以風燭那還不夠重泉零頭的年紀,萬一真的將這位神明尚不自知的惡欲給徹底勾了出來,那就不是什麼辭職能解決的問題了。
酒神重泉和死神夜荒某些方麵極端相似,某些方麵卻又截然不同。
招惹後者或許隻是一死而已,而招惹前者,大抵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宇宙的神明們並不需要睡眠,身為非人類的紅蛇其實也不怎麼需要這種東西。
所以它注意到了一件事——在風燭閉目養神的六個小時裡,重泉就這麼神情晦澀地看了他六個小時。
直道風燭睫毛微微動了下似是想要睜眼時,重泉才一臉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紅蛇沒打算告訴風燭這件事。
風燭腦子裡顯然沒有情情愛愛這種玩意兒。而以重泉的傲慢程度,這家夥大抵也不會認為自己會先一步動心。
所以隻要風燭沒有這個意識,他的處境反而會更加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