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帶著風燭進入空間裂縫之前,夜荒麵無表情地瞥了酒神殿外某個角落一眼。
角落裡感受到這個視線的謊言女神姬瑪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
直到夜荒和風燭的身影消失在了空間裂縫裡後,這位女神才倚著殿外的簷柱稍稍鬆了口氣。
她是隸屬於酒神麾下的神明。
今天偶然路過酒神殿發現死神的存在後,姬瑪便試著聯係酒神,隻不過卻一直聯係不上對方罷了。
姬瑪對酒神倒是沒什麼忠誠可言,畢竟和謊言女神索要忠誠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一些。
然而她這種武力值不高的神明又確實需要酒神的庇佑,所以姬瑪便以效力為代價換取了對方這塊高高在上的招牌,而這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她還站在酒神殿外的原因。
既然已經選擇了酒神麾下,該儘責時她終歸也該儘責一二的。
這並非是什麼忠誠,而是簡單的利益交換的問題。
當然了,在這裡注視著死神的動向已經是姬瑪的極限了,要讓她上前去挑釁死神或是與之拚命卻是絕不可能的。
甚至為了避免死神真的動手,姬瑪雖然裝模作樣地斂去了神力波動,卻還特意找好角度站在了死神的視線範圍內。
最後死神也確實沒來找她的麻煩。
因為這家夥的心思從來就不在旁人身上。
姬瑪想到自己剛才聽見的那段話,之前她那被夜荒眼神猛然懾住的危機感逐漸化作了一種似笑非笑的情緒。
風燭所說的前半段話都是真話,然而後半段卻幾乎儘是謊言。
[有比死亡更讓我在意的事。]謊言。
[遇到了我最想遇到的人。]謊言。
[我的運氣似乎還不錯。]又是一個謊言。
——沒有什麼會比死亡更讓他在意。
——他此刻最不想遇見的神明便是夜荒。
——這位告死鳥對自己那倒黴過頭的運氣已然無能為力。
原本姬瑪倒還不清楚夜荒知不知道風燭是在說謊。
不過風燭本身似乎也並不在意自己的謊言是否會被戳破——打從一開始他就隻是想稍微轉移一下夜荒的注意力,從而揭過他剛才瞥向酒神殿狀似想跑路的舉動罷了。
這種不動聲色的吹捧之言說到底不過是一些心照不宣的場麵話而已,聽得多了之後根本沒有哪個神明會傻到將此直接當真。
至少今日之前是這樣。
姬瑪想起了夜荒離開酒神殿外時瞥來的眼神。
——那是警告的眼神。
這位死神明知道一切都是謊言,卻還是自欺欺人地選擇當了真。
如此想來,也不知道是那位窮途末路的死神更可悲,還是那隻落入他掌心的小小鳥要更慘一些。
說起來她還以為夜荒按住風燭脖頸時會直接吻下去的。
畢竟夜荒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會克製自己的人。
結果竟然真的忍住了嗎?
所以她說夜荒可悲當真半點都沒用錯詞啊。
每一個活過腐朽歲月的人都是怪物,身為怪物的他們早已懂得了如何對付寂寞這頭野獸。
然而風燭卻在將那頭野獸放出囚籠之後再也不曾喂食於他。
即便如此夜荒卻還是忍住了那些比殘忍更難言的惡欲。
他如此渴望著風燭,卻可以將那能輕易撕裂飛艇的指尖壓抑到連凡人的表皮都不曾擦破的地步,這份卓絕的毅力還真是讓她都對此……嗯,刮目相看。
能讓一頭野獸按捺住近乎灼燒的饑餓感向來隻有一個緣由——那就是他有遠比進食更渴求的東西。
風燭沒有比死亡更在意的事。
然而身為死神的夜荒,卻存在著比死亡更在意的事情。
他想要他的告死鳥。無論是對方的肉體、精神、還是那遙不可及的靈魂。
“梵妮說得沒錯,第一宇宙竟然真的出情種啊……”
姬瑪想到十個月前酒神讓她去南域取的那個能夠檢測稱號使用波動的特殊裝置,又想到今日夜荒陰鷙而隱忍的舉動,她不禁倚著簷柱慵懶地看向了即將消失在天際的那片爛漫火光。
是了。第一宇宙當真會出情種。
而且一出就出了兩個。還是最最頂端的那兩個。
不知為何,姬瑪忽然有點期待風燭遇到瘋神的場景了。
如果這三個瘋子一起栽了,接下來的千年萬年她和梵妮大概再也不會無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