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是風燭這份不自知的傲慢,才讓重泉於最初便對他另眼相看起來。
因為但凡烈酒,絕不會被那些輔料掩去辛辣。
它原本該是什麼樣,到最後就是什麼樣。
酒是這樣,人也一樣。
[剛才我還以為你真的要破例喝酒了,沒想到你壓根就一口都沒喝。]
[說起來你怎麼不用之前在東王麵前用的那個機關酒杯?用那個酒杯的話,你也沒必要裝咳嗽裝成這樣了。]
在場所有神明都以為風燭喝了酒,然而紅蛇由於全方位視角的原因,卻看到了風燭借著低頭咳嗽時、將那半口酒悉數吐在衣袖上的舉動。
死神從屬官的專屬衣袍自然不是什麼普通貨色。
整個袍子除了材質極佳之外,還自帶清潔效果——所以酒水染上衣袍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了。
即便如此,紅蛇依然無法理解風燭的所作所為。
明明用機關酒杯更保險一些,他卻偏偏選擇了在所有神明的眼皮子底下玩這種老套的招數。
不過看到這一幕後,紅蛇倒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同情死神和酒神了。
死神為風燭送上與其神袍相似的從屬官服飾,酒神則是為風燭遞去了他最為偏愛的龍舌蘭。
結果到了最後,龍舌蘭稍一入口便已揮散,而那象征意義極強的從屬官服飾也僅僅隻是被他當成了清潔光線來使用。
這一瞬間,紅蛇再一次佩服起了風燭的膽氣來——這家夥做起事來真的是無所畏懼得很。
對於紅蛇的絮絮叨叨,風燭沒時間解釋,他也懶得和它解釋什麼。
事實上他剛才要是真的拿出機關酒杯來,才是嫌自己沒喝酒的事暴露得不夠快。
當初他敢在東霆麵前這麼做,是因為東霆出身北域貧民窟,也向來不喜歡這些機關算計,所以東霆基本不會對他拿出的酒杯多想什麼。
然而以重泉的眼力,他這點機關壓根就藏不住。
與其一動手就被發現,那他還不如一開始就表示不喝那瓶龍舌蘭。
雖然將酒液弄在袍子上算不上聰明,但這對於重泉這種性格傲慢過頭的人來說,反而比其他聰明的方式要更容易起效。
即便他的舉動真的被重泉發現了,他也完全可以直接推說為酒水太辣咽不下去而已。
如今看來,重泉似乎也確實沒發現什麼。
畢竟很少有人會在這種無聊的事上多加算計。
——可惜,他就是這麼無聊。
風燭雖然從不飲酒,卻借由儀器精確測量過自身的酒量。
至於他的酒量究竟如何……反正不是一杯倒的程度就是了。
但這會兒即使風燭根本一口酒都沒喝,卻依舊極其自然地垂下眼裝成了似醉非醉的樣子。
——因為他在等重泉帶他離場。
諸神所配的龍舌蘭自然和地球上的有所不同,兩者光是在度數上便已然天差地彆了。
所以他這個第一次喝酒的人受不了這個度數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開始風燭倒也沒想過借由醉酒離場,他想的是彆的辦法。
然而剛才重泉忽然將酒遞了過來,他便順勢擬定了現在這個退場計劃。
至於重泉對此信與不信,其實壓根就無所謂。
風燭很確定,自打今夜重泉走進諸神殿的那一瞬間起,這位酒神應該便已知曉他想立即離場的念頭了。
不是因為重泉知道他想搭上傲慢之神的飛艇離開諸神星,而是因為在重泉的思維中,比起死神夜荒來說,他這個死神的弱點顯然更偏向於待在酒神殿裡。
如今死神夜荒暫時不在殿內,自己選擇在這種時候和他提前離去倒也並不難理解。
為此,風燭還給了重泉一個醉酒離場的借口。
而他拿出那個葵百合酒杯,也是在告訴重泉——此刻他願意隨他回酒神殿。
之前重泉給他這個酒杯時,風燭就猜測過重泉是在借此招攬自己為他效力。
不過猜測歸猜測,他其實壓根就沒把這個酒杯背後的含義當回事。
畢竟酒神給他財富和榮譽的前提是他要為其帶來勝利,然而他怕不是活膩了才會參與這場死神與酒神之間的博弈。
所以重泉的招攬他自始至終都沒放在心上。
不管重泉會對他拿出酒杯的含義如何腦補,反正他現在想回酒神殿這件事是個不折不扣的事實。
隻要重泉存有半分想要提前離去的念頭,便能順著他給出的這個借口帶他離開。
如果重泉本就沒有離開的想法的話,那麼他之後再怎麼做也沒用。還不如直接放棄今夜離開諸神星的計劃,等有機會再借由中轉星球上那些運貨商們的飛艇離去。
所幸他還不至於倒黴到底。
風燭注意到重泉的目光在他指間的葵百合酒杯上停留了一瞬,隨後這個男人便緩緩離開了他先前靠著的冰冷吧台,就這麼走到了他的身前。
下一秒,重泉便用先前推來酒瓶的那隻手輕而易舉地撕裂了空間。
撕裂空間之後,重泉抬手扣住了風燭握著酒杯的右手手腕,也不在意杯中烈酒傾倒之時帶起的徹骨涼意,就這麼帶著他離開了這場諸神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