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燭並未和夜荒解釋那份甜品的含義。
即便先前他已經嘲弄過了自己的傲慢, 如今他也確實在試著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但這卻不意味著自此以後他便真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畢竟他也好夜荒也罷,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早已傲慢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所以剛才他才會說他們兩個相像。
於是最後,風燭就這麼神色不明地說了一句:“我隻是看到了奇跡而已。”
他穿越至此已是奇跡。他能活到今日也是奇跡。
他遇見這位宇宙最強的神明,於暗潮洶湧中與其為敵為友是奇跡;夜荒拋卻求生本能迎接死亡, 他壓下滿腔怨懟承認對命運之神的情感是奇跡。
而今時今日,他與夜荒竟然坐在了美食星上的同一間甜品店裡, 甚至於他先前巧合般剩下的那份甜品仿佛還在無聲訴說著“帶我走”之意, 以上這一切大抵更是奇跡中的奇跡。
雖然夜荒並不怎麼了解甜品,更不清楚那份甜品在地球上的含義,但這一瞬間他卻似乎直覺般地從風燭的話裡準確猜出了這份甜品的含義。
所以下一秒,這位神明直接抬手扣住了風燭搭在桌上的手腕。
風燭見夜荒在其直覺本該對他不起效果的情況下, 卻還是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後,他本來想著乾脆就此和這家夥直說那玩意兒出現在桌上隻是個巧合——事實上他現在並沒有和夜荒前往第一宇宙的意思。
畢竟感情是一回事, 而最後他究竟選擇哪個宇宙大概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當風燭驟然對上夜荒兜帽下那明明眸色冷得過分、卻偏偏透著一種灰燼複燃的隱晦熱度的眼睛後, 他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下意識地頓了一下。
等到他再想開口之際, 那位向來肆無忌憚的神明早已撕裂空間,就這麼帶著他離開了他原本所在的那顆星球。
“這是……風暴星?”
走出空間裂縫後, 風燭垂眼注視著風暴星上自爭霸賽後便被人種滿的迷迭香。
北域本就盛產迷迭香,隻是猶豫天氣緣故,他所出生的風暴星上很少會種植這種花而已。
不過風家曾經的城堡裡卻從來不缺少這種花的存在。以至於他嗅到這熟悉香氣的那一瞬間,竟或多或少地想起了一些往事來。
這一刻,於那昏沉的天色下,風燭的麵上似乎全然看不出半點喜怒。
過了半響, 他才開口說道:“我以為你會帶我去第一宇宙。”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原以為夜荒會就這麼帶他去第一宇宙的。
因為這位神明或許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讓他一個人待上一段時間的念頭。這十來天裡,他在第十宇宙裡漫無目的地旅遊著,而夜荒則是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與他待在同一顆星球上。
所以剛才風燭才會覺得這家夥可能已經沒什麼耐心了。
但現在,他卻忽然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夜荒遠比他想的還要在意他。
“怎麼?很驚訝麼?”
夜荒確實不是那種很有耐心的類型。甚至在遇見風燭之前,他根本從未想過他會因為一個人而忍耐到這等地步。
萬年以來,他不在意人類,不在意風暴星,更不在意什麼第十宇宙。
但此時此刻,他卻對這個宇宙有些討厭不起來了。
“小崽子,這是你出生的地方。”
是了,因為這是風燭最初降生的地方。
光是想到這一點,光是想到風燭在這個宇宙中誕生於世,他竟為此而喜悅得不能自抑。
風燭先前說那塊蛋糕是奇跡。
事實上於他而言,風燭能夠出現在這片宇宙裡,就已經是無數紀元中絕無僅有的奇跡了。
也因此,他並不討厭第十宇宙。
這一瞬間,風燭自然聽懂了夜荒的言外之意。但他真的沒想到,這位曾被無數人諷刺為鐵石心腸的命運之神,竟會因為他而偏愛一個宇宙。
“……這些天裡,為什麼跟著我?”
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刹那,其實風燭已經猜到了答案。
——他隻是怕自己不來找他罷了。
——“……怕你不來找我。”
即便這個答案風燭早有預料,然而當夜荒真的說出來後,他看向夜荒的眼神卻依舊有些晦澀得過分了。
“原本我是打算明天去找你的。”
許久之後,風燭才嗓音沙啞地說出了上麵這句話來。
他雖然的確有著獨自旅遊一段時間的想法,但當初他和夜荒說會考慮他們之間的感情的事也是真的。他不可能真的就這麼一直旅遊下去而不給夜荒一個答案。
其實即便今天紅蛇沒出現,即便夜荒與他不在同一顆星球上,明天他也會直接動身去找夜荒說清楚他們兩個的事。
所以夜荒如今根本就沒必要擔心什麼。
“最初在風暴星的五年裡,我有過不少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財富,想要力量,想要功成名就。”
“我試著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想著或許多少能因此得到點善意。”
然而最後的結果他和夜荒都清楚得很。
最後的結果就是——當年的他用一場爆炸,將過往的一切妄想埋葬的乾乾淨淨。
時至今日,財富他不缺,力量他也有了。
而從這屆宇宙爭霸賽過後,第十宇宙的人不過是因為他在那首讚美詩裡提了句迷迭香、竟然就直接在風暴星上種滿這種花來看,現在的他顯然也做到了功成名就。
至於那所謂的善意……
“兩年前,我給了你葵百合酒杯。”
“一年前,酒神殿裡的龍舌蘭開花了。”
“此時此刻,第十宇宙裡那份沒有懸賞金的懸賞令還存在著。”
風燭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我知道。”
“夜荒,我都知道。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害怕什麼。”
“因為你那張予取予求的懸賞令就已經足夠讓我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