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仙門,實在太多了些。如果隻剩四門呢?多出來的靈山起碼能燒上幾百年,到時候鍍月金也許就不需要那麼多靈石了。”
他話音剛落,忽聽不遠處響起一聲慘叫。眾信徒嚇得擠做一團,昭雪人卻不慌不忙地甩出了一張符咒。
隻聽“嘎”一聲,一隻滿嘴尖牙的有翼靈獸被符咒打了個趔趄,踉蹌著跑了。地上留下了一具百亂民的屍體……那些百亂民毛發稀疏,身量都與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仿佛,臉上卻斑紋橫行,皺得像核桃,根本看不出男女老幼。
靈獸一跑,就有一大一小兩個百亂民衝了出來,圍在那死者身邊哀哀地叫,像是一家子。那跪伏在地的襤褸背影看著倒像人了。
有信徒麵露不忍,正要說什麼,卻驚恐地看見那大百亂民一邊嚎哭,一邊伸出尖牙利爪,將屍體撕下一塊肉來,吞了!
魏誠響倏地將目光收回車裡,胃裡一陣翻滾。
恐怖的咀嚼聲在曠野上回蕩著,昭雪人的新信徒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百亂民很快將屍體分食一光,地上隻剩血肉模糊的殘跡。
“這……這不是人……”
“怎不是人。這就是‘多出來的靈山’腳下,多出來的人。”昭雪人一彈指,駑馬就拉著車,轆轆地往前走去,“鍍月金,騰雲潛海開山巒,生金生銀生寶船,把人啖,哈!”
魏誠響和地宮裡的奚平一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走出很遠,血腥氣依然順著夜風往人鼻子裡飄,一同送來的還有個尖細稚嫩的童音,聽不清詞,含含糊糊的,調子學的是他們那日送葬同伴時唱的還魂調。
莫徘徊,一世悲喜似泡影。
往西行……
“那些年我大宛富庶,靈石價格都比其他地方低不少,瀾滄掌門曾向玄隱求助,願與大宛共享鍍月金收益,求購靈石。玄隱怒斥瀾滄私自動用禁術,背信棄義,拒不合作。楊鄒喪心病狂,隔年便大舉北犯。”龐戩伸手敲了一下那塑像,“這個,雕的應該就是南闔孝懷帝楊鄒。”
奚平從魏誠響那“聽見”了百亂民的喪歌:“可是後來,我們不也……”
“後來瀾滄山成了靈礦,各國都對覬覦已久的仿金術下了手。洪水開了閘就收不回去了,你動作慢,被彆人搶了先手,百年後南闔就是下場。”龐戩說道,“你以為當年南闔北犯,輕易就截斷仙山與金平的通路,沒有其他三國手筆嗎?走了,找出口去。”
奚平沒動,龐戩以為不諳世事的少爺被玄門背後的齷齪鎮住了,便不耐煩地挖苦道:“崽子出了窩,可算知道外麵有虎狼了不是?家國財力不足,國教仙門不夠強勢,今天你王公貴族,明天你父母兄妹就是百亂民。當年要沒有支將軍,廣韻宮就如你腳下廢墟。你有工夫唏噓彆人,不如回去多用功,玄隱山才是大宛子民立命的底氣,彆磨蹭了!”
奚平卻忽然問:“那我師父來過百亂之地嗎?”
龐戩微微一頓。
飛瓊峰上,大雪幾乎將劍台埋了,端坐其中的負劍人靈台微動,劍意倏地散了。
支修睜開眼,朝南看了一眼,那裡茫茫的白成了一片,他不知看到了什麼。
隻有刹那走神,他隨即收回旁顧的視線,又獨自順著無邊無際的劍道走了下去……
叩問他諸多不解的一天一地。
奚平說完那句話就不吭聲了,氣氛陡然沉悶下來。
兩人心裡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掐著南闔皇宮的大致方向,在那些舊跡裡鑽來鑽去,時而踩到骸骨。
忽然,走神的奚平一頓,兩個半仙的靈感同時一動,有風!
他們已經離開了封閉的塌陷區。
奚平很快覺出了不對,風中靈氣好盛,快趕上玄隱山了!
他想起自己撞破靈獸池時在水裡遭遇的磅礴的靈氣……那得是多少年濃鬱的靈氣浸透了錯綜複雜的地宮,擁堵在密道裡攢的,便問道:“師兄,咱是不是摸到蜀國礦區了?”
“當年瀾滄與南闔皇室關係密切,他們皇宮確實是依著仙山建的。”龐戩也皺了皺眉,沉吟道,“可就跟潛修寺一樣,是仙凡交界處,怎麼這地下靈氣這麼厚?”
奚平:“看看去不就知道了。”
“哎,等等!”龐戩一把拉住他,拿出符咒槍來,無聲地在奚平眼、耳、手上打了個符咒。
被人拿槍口指著,誰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奚平本能地晃了一下,忍著沒躲,小聲抱怨道:“師兄,你怎麼連個提醒也沒有?被你用符咒槍打習慣了,以後你要是真衝我開火,我豈不是都不知道躲……這什麼符?怎沒見過?”
“‘分骨符’,不常見,你要是沒有靈骨,這符還用不了——三刻之內,把我靈骨的神通分一半給你,你自己穿牆,我恐怕顧不上你。”龐戩道,“靈石重地,守衛森嚴,穿牆時記得閉氣屏息,用靈氣壓住心脈,會嗎?”
奚平點點頭。
難怪之前龐師兄帶著他穿牆的時候,他都有種快憋死的感覺,原來是被迫龜息。
“管好嘴,彆出聲,聲音在牆裡傳得更快更遠,在牆裡碰見東西不要亂碰,跟緊我。”龐戩衝他一揮手,率先隱入石牆裡。
奚平深吸一口氣跟上去,再沒有之前被帶著穿牆時給壓成扁片的感覺。他這才知道,原來龐戩在牆中地下是能睜眼的。堅實的牆壁對於龐戩來說,就像個半透明的通道,人在其中穿梭,比在水裡阻力稍微大一點,能模模糊糊地看見牆外有什麼。
他倆循著靈氣在牆裡走,很快,模模糊糊的看見了蒸汽燈的白光,那竟是一處地下倉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森嚴堪比皇宮。
龐戩眼角一跳:駐地礦區有的是倉庫,這地下倉庫是存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