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不平蟬(三)(1 / 2)

太歲 priest 10066 字 8個月前

不等問就上趕著搭話的人尚且沒幾個良善之輩,何況這邪祟老巢裡的怪神像?

那聲音帶著點沒睡醒似的憊懶,一聽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假儀人顯然已經是個老/江湖了,知道不該有的好奇心害死人,抬手就要將那詭異的神像扔出去。可那缺德木頭上也不怎麼那麼巧,裂了道挺深的紋,正好將絡子卡了進去。打絡子的線本身就不是什麼結實的好線,好幾年過去已經有點糟了,假儀人投鼠忌器不敢硬往下拽。

這一拉扯,那畫中冒出來的凶獸已經撲到他眼前。

耳邊那聲音幽幽地說道:“眼前所見都是虛……”

假儀人不聽他扯淡,猛提一口氣,橫刀迎上。這一刀好像砍在了金石上,柴刀險些崩了,他連人再刀橫著飛了出去,眼看要撞上牆上法陣。

那假儀人臨陣反應很快,本能想把手裡這尊神像甩出去當墊背,誰知那神像又是纏著絡子的一麵向牆,眼看那一小截彩線已經快要被法陣卷進去,假儀人低罵了一句,當空一擰身,將神像護在身前,硬扛了一下。

激發的法陣裡驟然冒出一頭一模一樣的凶獸,一口咬向假儀人肩膀,獠牙在他後背留了一道血痕。

要不是他躲得快,那東西能嗑碎他肩膀。

“嘖。”神像感慨著,打了個“一波三折”的大哈欠,聽著更欠揍了。

一頭凶獸都夠他受了,更不用說一對,假儀人沒法硬扛,隻能滿屋亂竄,各種符咒不要錢似的往外甩,打在凶獸身上,那倆畜生卻能毫發無傷。

“不聽老人言,吃虧不花錢,”神像慢吞吞地發表了新的見解,“你就沒發現它倆像一個娘生的嗎?”

假儀人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見那兩個朝他包抄過來的凶獸確實長得一模一樣,身上的花紋都好像是拓下來的!

神像說道:“現在明白了吧?”

假儀人:“……”

明白了什麼?

“啊,”神像歎了口長氣,仿佛是在感慨一覺醒來,世上竟又多了這麼多腦子不好使的,這人間真是沒救了,“咱倆到底誰沒睡醒啊,我說你是來當刺客的還是來夢遊的?這地方滿牆的法陣像鏡子一樣,反射刀光反射凶獸,既然是鏡像,花紋自然也是左右相反的,怎會一順邊?是因為你聽了我的話,先入為主以為它們一模一樣,它們在你眼裡就變成了一模一樣。這是幻象,幻象!還要我怎麼解釋明白啊,大成兄弟。”

假儀人聽到這,突然呆住了,“大成”是他鄉下乳名,已經多少年沒人叫過了:“你怎……”

“看著點,還走神!”

假儀人險伶伶地矮身往前一撲,柴刀橫在胸前,先後躲過兩頭巨獸夾擊。

他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人撞在法陣上,有限的空間裡立刻又多了兩頭巨獸!

假儀人果然見那新冒出來的凶獸花紋都是鏡像的,他一時被神像裡的邪神帶跑了,心裡有些混亂,才冒出念頭“怎麼方才不是鏡像,這會兒又變成了鏡像”,那四頭凶獸的花紋就又變了,晃得人心亂眼也花。

神像道:“五色令人眼盲,我要是你,就不看。”

假儀人:“閉、嘴!”

這時,他耳骨上夾的一個小金環震了起來,裡麵傳來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尖銳哨聲——是他同伴的警告。

一串急促的短音,意味著對方又來了幫手。

野狐鄉是蛇王的地盤,往來進出的邪祟都是他的人,所謂“仙宮”裡麵錯綜複雜,他們能混進來全憑運氣,要是不能速戰速決,再混進來可就難了。

這回他們主上要拿下宛楚交界的野狐鄉,派來的不止一支隊伍,同僚想必已經混進了野狐鄉的交易局裡。這種大事,他本不夠格參與,是那位先生記得他血海深仇,特意關照給了他這次機會。他自知閱曆修為都不如彆人,難以像同僚那樣計劃周全,這才走了直接刺殺的路子……要是這回失敗了,連累跟著他的兄弟們不說,怕是還會影響彆的同僚和主上全盤計劃。

假儀人豁出去了把心一橫,倏地閉上了眼。

但他眼能閉上,口鼻耳卻沒長蓋,依舊聞得到腥風,依舊能聽見那些大畜生的喘息,假儀人汗毛集體起立,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他就快要葬身獸口了。

要死!一時急躁,被那來曆不明的邪神蠱惑了!

“邪神”卻冷冷地說道:“好好的大姑娘圖什麼,怎麼看上你的,唉,小小年紀就瞎了……閉了肉眼不閉心眼,還在這傻戳著回味你剛才看見的幻覺,蠢材啊!”

“你在說誰?”假儀人一時心神巨震,那能殺人的幻覺竟刹那間被他遺忘了,“什麼姑娘?”

“我在說,”邪神一字一頓道,“此地有條密道,出口就在那凶獸嘴裡。”

假儀人驀地睜開眼,眼前是一張凶獸的血盆大口。

那一刹那,他離奇地冷靜了下來——以這些畜生移動的速度,如果是真的,跑過來一口咬掉他的頭不過是眨眼的事,絕不會容他與那邪神說這麼多句話!

這確實是幻象。

信念堅如磐石地鎮在了他靈台上,假儀人麵不改色地抬腳走進了巨獸的血盆大口中,獠牙幾乎已經碰到了他的天靈蓋!

然而下一刻,腥味倏地消散,他眼前一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身在一處狹窄的通道裡。

邪神慫恿道:“謝天謝地,總算開竅了。追,宰了那醜八怪!”

假儀人:“……”

不是,這位自己長成這副尊容,怎麼有臉嫌棄彆人是“醜八怪”的?

假儀人一邊飛奔,一邊飛快地將那絡子從轉生木神像身上解了下來:“你不是那蛇王供奉的邪神嗎,為何吃裡扒外?”

這話可把懶洋洋的邪神激怒了,神像用地道的本地方言罵了一通街:“你才邪神,你才吃裡扒外!爺吃他什麼了?”

“……香火?”

“香火用哪個部位吃,吃完能多長二兩腦花嗎?我看應該在你鼻孔裡插根香。”罵街異常順溜的“邪神”怒道,“那醜八怪每次有大交易局都要把我搬出去,活生生把我折騰醒,看他們賣爹賣娘賣身。逢年過節更不得消停,找一幫廢物吹拉彈唱,拿他那破香爐熏我一整天,再拿一堆生肉惡心我,還有臉讓我保佑他來年行大運。呸,老子保佑他早死早超生!快去,報應,敢讓我失望,我以後連你一塊咒。”

“你到底是什麼人?”

“醜八怪喊我‘太歲’,破名字聽著怪不吉利的,不過我也習慣了,你也可以叫。”邪神道,“本人乃是老樹成的精。”

“放屁!”假儀人將神像夾在胳肢窩底下,“世上三千道,典籍成山,沒一條記載過樹能成精!”

太歲用他那欠十頓臭揍的腔調笑道:“失敬,敢問這位壯士,您看完了幾本?”

假儀人:“……”

“那典籍是成山還是成海,跟你有什麼關係?孤陋寡聞,留神偷襲吧,小成成!”

他話音沒落,假儀人腳底下打了個滑,正好避開一記冷槍。

假儀人將神像往旁邊一扔,從懷中摸出一張符咒,身前即刻凝出一張隱形的盾,擋住了密集的冷槍。

打過來的有火銃還有符咒,火銃穿不透靈盾,但密集的火力中裹挾的符咒卻在透明的靈盾上打出了一道道裂紋,眼看難以為繼。

假儀人大喝一聲,逆著冷槍,身形快成了一道風。

靈盾破碎!

火銃直接炸在假儀人身上,那火力縱然炸不死半仙,卻也幾乎將他肩頭掀掉了大半。假儀人渾似毫無痛覺,滿手的血激活了刀背上的法陣,刹那間,它仿佛成了把一往無前的神兵利器。

被主人狠狠地逆著符咒來的方向擲了出去。

蛇王見狙擊成功,心剛一鬆,不提防被那飛出來的刀直接穿透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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