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不平蟬(六)(2 / 2)

太歲 priest 9907 字 8個月前

他察覺到自己心境不穩,決定不再與這來曆不明的太歲對話,這東西太詭異了,簡直像傳說中的魔物,稍不注意就會被帶進溝裡。

徐汝成已經看出來了,這太歲現在肯定被某種規則限製著,而且出於一些原因,他連說話都隻能跟自己一個人說——否則光這一張嘴都夠殺人了,蛇王肯定不能在野狐鄉逍遙那麼久。徐汝成甚至懷疑,他無法對同僚發信提起太歲,很可能也不是因為太歲神通廣大,而是限製他的那規則讓他不能被人提起。

隻要他不聽不動搖,就算是心魔也奈何不了他。

太歲看出了他的防備,笑了一聲,不再試圖擾亂他心智。

徐汝成定了定神,在心裡默念起清心訣,將暈過去的煙雲柳拖進密室,沒打算殺人——他雖然心裡膈應,但確實不了解這小旦是行過善還是作過惡,那就輪不到他動私刑。

隻是怎麼處理此人也是個問題,徐汝成便將潛伏在野狐鄉裡配合他的幾個骨乾叫來,商議對策。

為首一個陸吾是他們中最有資曆的,名叫“老田”,要不是徐汝成報仇心切,直接走偏門撞大運行刺,老田才是進度最快的——假身份已經在野狐鄉紮下了根。他最熟悉野狐鄉。

老田一進密室先愣了,指著暈過去的煙雲柳道:“你把他捆起來做什麼?”

徐汝成道:“不得已,田叔,我被他發現了。找諸位就是來商量這件事,看怎麼……”

“慢著,”老田一擺手,沉聲道,“你說你被他發現了,怎麼發現的?就蛇王那個反複無常的脾氣,晚上做個噩夢能把枕邊人拖出去活埋,辦出什麼癲事都不稀奇。你假扮他,就算行為舉止與先前稍有不同,也不那麼容易被人懷疑掉包,他一個凡人自然不可能看穿仙器……你且不要急,先細說說,我們到底遺漏了什麼?”

徐汝成:“……”

對啊。

他驀地想起來,當時是他被太歲突然一嗓子震得有點懵,自然而然地信了那邪神說的“他發現了”。

至於煙雲柳被他叫住的時候哆嗦……那蛇王沒事就打他折騰他,哆嗦也正常啊!

耳邊響起了太歲可惡的笑聲,不好,還是上當了!

徐汝成臉色驟變,搶上前一步,飛快地用神識掃過煙雲柳全身,轉眼在這男寵身上搜出了三四件監控用的仙器。

蛇王手下眾邪祟見蛇王受傷,心懷不軌,對蛇王身邊男寵做了手腳,結果他受驚後貿然打暈煙雲柳,還將同僚喊來……這才是暴露!

“野狐鄉這種金礦誰不想要,”太歲輕聲說道,“狼王受傷了,底下群鴉蠢蠢欲動,當然想取而代之。隻有鳩占鵲巢的小賊,才會傻乎乎地隻擔心彆人發現自己是冒牌貨。年輕人,給你句忠告吧:人啊,怕什麼,就會來什麼。”

老田一看就明白了,一把按住徐汝成:“彆慌!咱們反正也是要將這些邪祟慢慢替換成自己人的,大不了提前動手!”

太歲卻笑道:“想得美,人家早跑啦。這會兒大概已經快逃出野狐鄉了,不知他們走之前又給誰送過信呢?”

徐汝成忍無可忍:“你到底想怎麼樣!”

老田隻見他嘴動了一下:“你嘀咕什麼?”

徐汝成這才發現,自己方才吼出來的那句話竟沒有聲音……不對啊,他殺蛇王的時候跟這太歲說過話,當時還把蛇王嚇壞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汝成頭皮都奓起來了,一時間隻覺得自己像是一腳踩進了層層蛛網裡的蟲子,隻能任人擺布。

“簡單,我缺個跑腿的,我要你以靈台發心魔誓,以後供我差遣,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幾人身在何處。”太歲好像能一眼看進他心裡,“我差遣你的事,第一不傷你同僚夥伴,第二不害你道義良心,第三不壞你主上布置,有違以上三條,你可以不做。”

徐汝成一邊渾渾噩噩地跟著老田指示,一邊緊咬住牙關。白先生教給他們的第一課,就是管好自己的血和八字,不要被人輕易拿到,也絕不可輕易應允內容有半點含糊的誓約。

太歲:“不好,有個人好像已經離開野狐鄉了。”

徐汝成太陽穴“突突”的。

太歲:“完了完了,那人已經聯係野狐鄉外的同黨了,天地茫茫,這上哪追殺攔截去……”

徐汝成:“第一不能傷我同僚夥伴毫發,第二不能有違我道義良心一分,第三不能對主上布置的任務有任何妨礙,若不違以上三條,我以靈台起誓,供你差遣,違此言身與靈俱滅!行了吧!”

太歲頓了頓,不知為什麼,他語氣裡的輕慢和戲謔淡了些:“我以為你會加一條,不得傷你身家性命。”

徐汝成怒道:“老子早沒有家了,性命豁給你!”

邪神輕輕地歎了口氣,像在他靈台上蓋了個章:“成交。”

兩天後,午夜時分。

徐汝成獨自一人喬裝改扮,悄悄離開野狐鄉,來到了陶縣縣城的一處屠宰場,並懷疑那太歲又在整他——上次逼他發心魔誓的時候,太歲讓他誤以為火快要燒到眉毛了,結果其實那幾個往煙雲柳身上做手腳的邪祟根本還在野狐鄉裡。

徐汝成跟太歲的對話他們聽不見,“看見”他將煙雲柳五花大綁塞進密室,也隻當他是要玩什麼新花樣。徐汝成找老田他們進密室商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那幾個做手腳的邪祟都醉醺醺的鬼混去了,沒注意這邊!不到兩炷香,就被陸吾同僚們悄悄拿下了。

徐汝成恨得牙根癢癢。

他至今不知道太歲是附在什麼上跟他說話,反正那將他玩弄得團團轉的男聲一直如影隨形,想取樂就誆他玩!

“……小心地上銘文。”

徐汝成應聲收住腳步,發現自己險些踩在一個相當隱蔽的銘文上——他神色一正,牲口屠宰場裡怎會有銘文?

“有的是。”太歲懶洋洋地說道,“彆走神,留神你小命。往前五十步,有個法陣,激發後底下是條密道。當心點,要是被人發現了,就及時殺人滅口。”

徐汝成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太歲道:“屠宰場。”

徐汝成:“……”

廢話!

然而他依著太歲的話往前走去,還不到五十步就被太歲喊住了:“籲,走過了,我說成寶兒,你步子邁那麼大乾什麼,劈叉?”

徐汝成隻好往回退了一點,果然發現一個法陣。

這法陣他在陸吾學過,確實是個出入口。

徐汝成一邊小心地激發法陣,一邊腹誹:他雖然算高大,但也未脫成年男子的正常身量,又不是什麼巨人,量步子時自然也是正常步幅……這太歲會不會計步子?莫非他本體是個矮子?

悄悄撬開法陣,徐汝成往自己身上貼了張潛行符咒,遊魚似的溜了進去,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那香裡夾雜著腥氣和油脂的味道,一口吸進去叫人惡心。徐汝成的靈感瘋狂報警,手探進懷裡,握緊了他的柴刀。

太歲似乎對這裡非常熟悉,哪裡有陷阱、哪裡有守衛,門兒清,好像已經來過無數次。

徐汝成一路有驚無險地潛了進去,就聽太歲幾乎帶了點解脫似的歎了口氣:“就在前麵。”

徐汝成將靈感附在眼上,在一片黑暗裡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呆住了:

隻見這牲畜屠宰場地下,竟有一間深深的地牢,裡麵關著足有二十多個麵黃肌瘦的少年少女,十二三到十五六的都有,蜷縮在一起。

一圈地牢中間有個石台,台上的血跡還沒擦乾淨,刀具和繩索旁邊……還有一對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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