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化外刀(八)(2 / 2)

太歲 priest 7062 字 8個月前

奚平猶豫了一下,支修說道:“林師兄與世無爭,不違他道心,他不會隨意插手俗事。”

奚平想了想,也是,當初沒臉懸無來的時候,要不是林熾保他一命,破法鐲也頂多是偷出一具屍體給人們上供,便先恭恭敬敬地喊了“林師叔”,然後將他在破法核心中抓住的公理簡單說了。

林熾:“……”

他虛度八百年,竟不曾遇見過這樣的事。

奚平好像要把他之前的無禮找補回來似的,踩著根轉生木的枯枝飛到陶縣上空:“請教林師叔,依您看,陶縣現在是什麼情況?”

“破法籠罩區域內,公理永恒。”林熾想了半晌,才謹慎地說道,“有她在,至少你人在陶縣的事,誰也察覺不到……除非‘公理破’,或者‘公理實現’。”

“公理破或者公理實現怎麼說?”

“‘公理實現’,需要破法內外一統——大部分公理都是無法實現的,可以姑且不論。”林熾說道,“現在看來,陶縣似乎認可了你就是‘太歲’,隻要你在,你不背棄陶縣信你的凡人,公理就不會破。”

奚平愣了愣,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也就是說,他在破法鐲公理保護下,可以瞞天過海,逃離封魔印;而一旦他言行有失,讓陶縣公理破,破法自然失效……他也立刻會被玄隱山察覺。

這算什麼呢?

他跟陶縣“共生”了嗎?

五年前,他機緣巧合地被禍世的邪祟帶到了陶縣,在這裡成了“太歲”,又從“太歲”變回“奚平”。

五年後,他的命運這樣機緣巧合地與這宛楚交界的邊陲小鎮糾纏在了一起,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

“那……”半晌,奚平才問道,“陶縣會變成什麼樣?我剛才看那十萬兩白靈還欠著呢。”

“我不知道,”林熾很實在地說道,“你還記得嗎,破法上一次啟動的時候,公理隻有簡單的一句話,但如何解釋,譬如秋殺在哪裡算是‘到了仙宮夜宴’等等可以模糊的邊界,都是魏小兄弟定的,彆人無從得知。魏小兄弟是主動啟動的破法鐲,她會有意去想一些規定,但這回麻煩的是,陶縣的人們是無意的,啟動破法鐲的意念也並非某個人的意念。”

奚平聽得一頭霧水:“啊?也就是說,怎樣算‘庇佑’,怎樣算‘不做砧上魚肉’,都沒有界定,也沒有玄隱山‘三修三戒’那種清規戒律讓我守,我……我怎麼辦?自己看著辦?”

支修道:“這所謂‘公理’堅不可摧,林師兄點金手在此,竟無法阻擋它。但又非常脆弱,隨時可能被士庸無意中碰壞?”

林熾歎了口氣:“不錯。”

支修聲音微沉:“但這‘公理’要是碎了,劫鐘絕不會放過他——林師兄,你可有什麼辦法?”

林熾想了想,凝重地搖搖頭:“破法公理要是在,他或許能用陸吾麵具掩蓋身份,偶爾離開陶縣,但破法公理若碎,我沒有辦法瞞住封魔印。八百年了,我這等庸才都能成名,可見煉器道凋敝,除了湘君,沒有人逃得過靈山的監視。”

“這太凶險了,破法這層保護如薄紙蓋火,”支修聽完忍不住道,“士庸……”

支修一邊說,心裡一邊迅速轉過幾個地方——比如眠龍海外、北絕山北,千裡無人的大冰原;或是能供人藏身的上古秘境……無渡海底的封魔印是出來就進不去了,但此地畢竟屬於西楚,玄隱又正亂著,假如奚平現在立刻扔下陶縣,也許能在玄隱山反應過來之前逃到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可……他是脫身了,那樣一來,曾在無比絕望時,將期待寄托在他身上的人們怎麼辦呢?

支將軍說不出口,因為這有違照庭的劍心,他絕不該這麼教導徒弟。

然而在他眼裡,奚平還不如他當年上仙山時年紀大,就是個孩子。他這在無渡海底沒能護住無辜稚子的師尊,怎麼有臉拿自己的標準苛責於一個孩子?

“師父,”對著陶縣發了半天呆,也不知聽沒聽進長輩說話的奚平忽然沒頭沒腦地插話道,“沒關係,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我應該知道那個公理的邊界是什麼。”奚平一伸手,太歲琴就落在了他膝蓋上,他想明白了什麼似的,語氣輕快起來,“我覺得……我也在裡麵。”

支修一愣,奚平最後一句話夾雜了楚國口音。

“多謝林師叔,我送您回去,以後還少不了麻煩您。”奚平說著,熟練地借著轉生木將林熾的神識送了回去,他一伸手,撥開了陶縣上空的水霧,上弦月仍然不見蹤跡,隻有漫天星河。

“嗆”一聲,太歲琴在整個陶縣上空響了起來,奚平不甚熟練地彈起一首楚歌,幽而寧靜,像是能安十萬山丘的魂。

他說“他也在裡麵”,他也是那混雜在其中的……屬於陶縣的一隻螻蟻。

支修聽著那琴聲,一曲終了,忽然百感交集:“士庸,為師當年若不讓你下山……”

“哎師父,你快回去閉關吧,不好好養傷,跟著瞎摻和什麼?你又沒錢。”

支修:“……”

逆徒!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晚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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