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醒龍哆嗦了一下,巨大的腦殼開裂,頭頂緩緩伸一根暗紅色的藕帶,繼而開了朵花。
詭異的白蓮花無視水壓,在深海綻放,原本應該是花芯的地方伸一張人臉,臉上全是嘴!
一張嘴說:“嘖,虛偽!”
一張嘴說:“惡心!”
另一張嘴說:“明明是沒想到這窮鄉僻壤還有甲等靈感的崽子,不心被人看見了,還‘隻在特彆的人麵前現身’,不要臉。”
最後沒嘴了,蓮花上臨時裂開條口子,用怪腔怪調的南蜀官話口吐人言:“孩你騙,老王,你缺德。”
“我不姓王,我的姓氏是‘王格’。”那“海”絲毫不為所動,和氣地回道。
這異瞳的青年竟然是蜀國第一邪祟王格羅寶,每大喇喇地在南蜀三島間流竄!
王格羅寶說蜀語時帶奇特的韻律,唱歌似的,聽得人耳朵癢:“甲等靈感固然是罕見的資質,可是村夫漁民之子,這輩子又和玄門有什關係呢?虛無縹緲的東西。讓孩子開開心心的比什不,他一輩子會眷戀這片海……”
蓮花上的四張嘴異口同:“噦——”
王格羅寶用他那雙憂鬱的異瞳看了蓮花一眼:“自己不想開心的人,彆人心碎了討不來你一笑。”
蓮花冷笑道:“你碎哪了,掏來我給你縫縫?我真受不了你們蜀人說話的肉麻調調。”
王格羅寶身上像少了“怒”這一味,聞言依然不為所動,反而分理解地說道:“濯明啊,世人錯待你,可你現在分明擺脫了他們,要繼續錯待你自己……像換一種活法是背叛去、原諒敵人一樣,怎這樣苦啊?”
蓮花——年從三嶽山逃去的濯明冷冷地說道:“你那套省點用,留對付各路邪祟吧,看他們吃不吃。”
王格羅寶話音一轉,說道:“該透的信我透去了,他們敢不敢來,我可管不了。”
“懸無一定會來。”濯明道,“這些年他被四大靈山通緝,東躲西藏,急需一安穩地方療傷恢複境界,你是邪祟,他誅邪不傷道心。煙雲柳一定會來,此人進境之快聞所未聞,但這讓他沒有根基,來不及循序漸進地給自己攢家底。升靈修士要耗的靈石,根本不是築基想象得到的,大宛九州所有開明司分部開銷加在一,不見得養活得了一他,他現在肯定捉襟見肘,在急於找資源……有什理由不來?”
濯明一邊說,一邊將四張嘴合而為一,五官落回原位:“此人狡猾至極,一貫藏頭露尾,事先肯定料到了南海之行會有許多冤家對頭,真身多半不會貿然來。升靈的不馴道在千裡之外用伴生木隨意調
146、風雲起(四)
換真身,南蜀三島上植被豐富,煙雲柳這種什犄角旮旯長的賤木頭到處是……他必會令心腹先來,自己分一縷識在附近的煙雲柳裡暗中觀望。”
“這次隻要他有一縷識來,隻要一縷……”濯明剛湊齊的五官難以抑製地扭曲了一下,眼睛差點給擠飛去,“我絕不會再讓他有機會逃脫。”
王格羅寶歎了口氣:“其實依我看,那位時所做種種準備,是為了自保而已,你若不先對他下手,他再多的後手,沒機會使呀,鬨到這種地步是何必。偏執是有緣由的,你若是想不清楚那位太歲對你來說意味什,算抓住了他的識,還是會有新的不甘……”
他話沒說完,一道藕帶閃電似的朝他麵門打了來。王格羅寶身形一閃已經不在原地,隻留下一縷被藕帶打斷的長發。
“一倒賣靈獸下水的,少來教我做事。”濯明冷冷地說道,“我助你升靈,你供奉我年,各取所需得了,彆忘了你識中有我的蓮花印,再多嘴拘了你。”
說話間,一人一蟒鑽進了海底最深處,海底的細沙翻騰來,將他們吸了進去。
“還有一人你要心,”空蕩蕩的海底回蕩濯明的音,“眠龍海的陰影餘嘗。煙雲柳除去了此人的靈黵麵,多次使用餘嘗的本命通,兩人之間關係匪淺,必有勾連。”
北方——
以南蜀主島為界,從高聳的淩雲山頂瞭望與接的大洋,以南便是“南海”,朝北則稱“眠龍”。
眠龍海隻有一隻“踩”進了楚蜀半島中間的“腳”是溫潤的,往北走,則是終年不開化的冰雪地。海上冰川與北原的凍土連在一,是真正“鳥飛絕、人蹤滅”之處。
此時,南半大陸梅子已黃,蜀三島進入雨季,昆侖山腳的野花開了,似曾識雁已回燕寧。
北眠龍海上的冰川終於融化了一點,隻聽一脆響,巨大的浮冰從冰川上脫落下來,水麵上隻露一角,水下仍有千丈,長錐似的紮向深淵。
一道黑影從浮冰底部往上蔓延,轉眼間將冰得像墨水浸,一路浮到水麵,黑影又往周遭海水中擴散。
隨海水震蕩,裡麵隱約露一張清秀的楚人麵孔。
“南海……”影子中的人臉喃喃說道,音回蕩在冰塊中,又從冰川上震下了一塊浮冰。
隨後那水麵上的影子凝聚在一,一人浮了來,昔日被囚困在餘家灣淺灘的大供奉已經升靈,周身氣息愈加深不可測:“太歲,我的去偽存真書,你該還回來了。”
楚蜀邊境——
了楚國的避風山,地勢逐漸平緩,一片萬頃的雨林隔開楚蜀兩國,名叫“巨噬澤”。
此間罕有人跡,雨水隨下隨走。地麵上每一處積雨的水塘下有可藏致命的沼澤,可以吞象;兩國交界處靈氣紊亂,半空中隨時會不知哪來的靈氣漩,早年間三嶽曾派幾內門高手帶麒麟衛探訪,多築基和開竅精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沒回去。
因此成了仙凡兩屆的禁地。
寂靜的密林間,一處平地毫無征兆地塌陷下去,“咕嘟咕嘟”的氣泡浮來,突然,沼澤中掙了一隻人手,泥漿不染,一看是有靈氣護體的修士。
他手上青筋暴跳,空掐了手訣,周遭靈氣立刻順手訣形成符咒,幾棵古樹肉眼可見地委頓了依稀。符咒剛成型,那手突然抽筋似的狠狠地一哆嗦,被未知的力量狠狠往下拉去。
成型的符咒將周遭靈氣凝成實質,抓主人的手,將五指生生磨破,然而終究是徒勞。
那手沉進了沼澤裡,片刻後,微弱的靈氣彌散開,沼澤中冒最後一氣泡,像是消化的飽嗝。
平靜的沼澤緩緩褪色成了純白,變成了戴麵具的懸無。
懸無輕輕抹了抹麵具上畫上去的嘴。
“竊時的邪祟,人人得而誅之。”
他喃喃地說道,將目光投向南方:“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