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剛剛林清提到過一句“你也不想想當年你怎麼玩弄人家媽的”。
不管怎樣,這種隱秘的私事,她再好奇也不可能開口去打聽,便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座,一言不發。
程騫北也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車子快進入市區,他忽然將車子拐進一條跟來時不一樣的馬路,江漫才咦了一聲,開口道:“你是要去哪裡辦事嗎?要不然你在這裡放我下來,我自己打車回去。”
程騫北看了她一眼,淡聲道:“快到晚餐時間了,一起吃了飯再送你回去吧!”
江漫抬手看了下腕表,時間還真是過得快,不知不覺就快五點了。她隨口問:“去哪裡吃?”
程騫北道:“我小時候最愛吃的地方。”
江漫本以為他說得是什麼美食街,也就欣然點頭,哪知半個小時後,他的車子停在了一個又老又破的街區。
坑坑窪窪積著臟水的路麵,破舊的筒子樓,兩排破破爛爛的小店,夾著幾家蒼蠅館子。江漫幾乎有點不敢相信,這座繁華的大都市還存在這種地方。
因為震驚,她一時也忘了去問,隻一頭霧水地跟著程騫北往旁邊一家小餐館走去。
這會兒還沒到用餐高峰,店裡很冷清,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的中年老板,看到兩人,起身笑眯眯問:“要吃點什麼?”
程騫北看到這人微微一愣,問:“什麼時候換老板了?”
中年老板似乎是沒太聽懂,道:“我已經在這裡快三年了啊!”
“三年啊!”程騫北若有所思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原來又過了這麼多年了!”
說完又像是回過神,轉頭對江漫道:“咱們就在這裡吃吧!”
江漫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雖然外麵街道很臟,但這店內環境還湊合。她對吃東西這件事沒那麼講究,陪這位大老板憶苦思甜一番也無所謂。
她點點頭,在旁邊的桌子坐下。
程騫北坐在她對麵,看了看壓在玻璃下的菜單,開口道:“老板,給我來一碗牛肉米粉。”說著又抬頭問對麵的人,“你要吃什麼?”
江漫道:“跟你一樣吧!”
“那就兩碗牛肉粉。”
“好嘞!”
胖乎乎的老板笑嗬嗬進了廚房。
江漫見他臉色還是有點低沉,但比來時的路上已經好多了,想了想,試探問:“你小時候經常在這裡吃?”
程騫北沉默了片刻,輕描淡寫道:“這裡曾經是我家的店,後來我媽過世就轉出去了。”他頓了頓,“我差不多有五年沒回過這裡了吧!”
江漫恍然大悟,難怪他一個大Boss會來這種地方,原來是故地重遊。她又問:“你家以前就住在附近嗎?”
程騫北指了指小店後麵:“裡麵有兩間房,小時候就住在這兒。”
江漫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名牌襯衣,舉手投足都優雅矜貴的年輕男人,實在是很難將他與這個破舊的小餐館聯係起來。
他似乎也沒興致多說,老板端上來兩碗米粉,他除了點評一句“味道和我媽的還是差了太多”之後就沒再說話。
江漫默默看了看他,拿起筷子開吃,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小小的店內,隻有牆上電視的聲音。
吃了幾口,包裡的手機忽然有消息提示音響起,江漫摸出來隨手打開,是許慎行。
——我在家裡發現兩個你當年落在我這裡的膠卷,我把照片洗出來了,效果還很好,什麼時候拿給你?
江漫微微一愣,想起當年為了追求許慎行,自己苦心學習攝影,還裝逼買過膠卷相機這事,當時自己沒暗房,每次都是給了許慎行,讓他幫忙衝洗出來。
隻不過自從兩人分手,她對攝影的興趣也就淡了,家裡的幾台相機估計都已經積了厚厚的灰塵。
她想了想回過去:不用了,我現在不怎麼玩攝影了。
發完就將手機放在桌麵上,繼續吃粉。
片刻之後,剛剛熄屏的手機,又閃了一下,許慎行的消息顯示在屏幕上。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
——要不然我拍下來發給你,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江漫眉頭不由得皺起,她畢竟不是無知少女,許慎行現在想乾什麼,她再清楚不過。然而當年那個無論做什麼都讓她覺得自帶光環的男生,現在的一舉一動對她來說,除了困擾和淡淡的厭倦之外,再無其他。
她回過去:真的不用了。
然後又將手機放下。
可惜那邊的許慎行仿佛看不懂她的拒絕一樣,劈裡啪啦連著發過來幾張圖片。
江漫皺眉看了看閃動的手機,正要再次拿起,對麵一直沒說話的程騫北,忽然抬頭冷聲朝她喝道:“吃飯的時候能不能彆老看手機?!”
他語氣不僅冷,還帶著些不耐煩的惱火。平日裡雖然他大都是漫不經心的,但是從來沒有這種冷厲的語氣對她說過話。
江漫不由得愣了下,拿著手機的手也一時僵住。
莫名被人喝了一通,換誰都會覺得委屈,不過她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到底沒說什麼,隻默默將手機放回了包裡。
程騫北低頭吃了兩口粉,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神色莫辨地看向她,語氣軟下來,道:“不好意思,剛剛不是故意那麼對你說話的,是我想起一些不開心的往事,心情不太好,你彆放在心上。”
江漫又是一愣,完全沒料到他這麼快又給自己道歉了,而且語氣幾乎是有點後悔自責。
她猜想他口中不開心的往事,應該就是他曾經的成長經曆,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童年和少年時光,想必確實會有不少不開心的經曆,何況他還是名門私生子。
她抬頭看向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第一次發覺一個男人的眼神可以那麼複雜。壓抑隱忍又好像要藏著一簇火焰,那火焰好像是憤怒和怨憎,又好像是某種執拗的瘋狂。
怨憎必然是對葉家人,而那瘋狂是為什麼,她卻猜不出。
總歸她忽然不敢再看,
當然不會跟他計較剛剛的語氣,笑著搖搖頭:“沒關係,我沒放在心上。”
程騫北默了片刻,問:“剛剛許慎行的消息?”
江漫點頭:“嗯。”
“他真想和你複合?”
江漫不甚在意道:“大概是吧!”
“那你呢?是已經打定主意不吃回頭草了?”
江漫輕笑了笑:“當然,現在看到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不過話也不能說太死,感覺這種事太玄妙,要是哪天我又對他有感覺了,再去啃回頭草也不是沒可能。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程騫北抬頭看向她,眉頭深深蹙起,臉上湧上一層濃濃的疲倦和悵然之色,良久之後,將筷子放下,淡聲道:“是啊,感覺真是一件玄妙的事。”
可惜這種玄妙沒對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