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章(1 / 2)

情深似淺 蔚空 7538 字 9個月前

江漫腦子亂得厲害,她活了二十五年, 從來沒有這麼矛盾過。

她很清楚, 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和成長背景, 程騫北與母親生活在下塘街那種混亂街區, 為了生存不被欺壓, 逞凶鬥狠是他唯一能選擇的生活方式,哪怕他曾經在法律邊緣遊走, 甚至越界,她也無法去詬病這段經曆。因為在生存前麵,原則和底線可能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然而她又不得麵對一個事實,出身和成長從某種程度上又決定了一個人的性格和命運, 如今的程騫北真的已經擺脫了下塘街嗎?還是說那些成長的烙印早已經根植在骨子裡,規則和法律對他來說其實不值一提,所以王昊天的那些罪行裡,他也占據了一席之地?

連從農村出來紮根城市稍稍成功的男人, 都會被人貼上鳳凰男的標簽, 就是因為環境對人的影響不可抹殺。而程騫北這種比普通的鳳凰男可危險多了。

江漫一方麵理解並心疼那樣的成長經曆,一方麵又害怕程騫北真的做過越界的事。

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並沒有因為這種害怕,就要去放棄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不上班,時間好像變得特彆漫長。江漫在外麵遊蕩得都累了,天色仍舊早著。她乾脆去超市買了點菜, 然後慢悠悠開著車回家了。

果不其然, 程騫北小區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記者, 好在高檔小區門禁森嚴,那些記者進不去。而在他們發現她之前,她已經開車直接進入地庫,沒給人攔下車子的機會。

程騫北回來時,江漫正站在灶台前攪弄煲的一鍋湯,大概是有點心不在焉,並沒有覺察程騫北進門,直到他站在廚房門口喚她,她才跟猛然驚醒一般回頭。因為動作太大,正在攪湯的勺子不小心濺出幾滴灑在手背,燙得她捂住手倒吸冷氣。

程騫北眉頭一皺,走進來,將她拉到旁邊的水池前,握著她被燙到的手放在打開冷水的龍頭下。

“沒事沒事!”江漫趕緊道。

程騫北握著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先衝一會兒,免得起泡。”

涼水衝在手上,灼痛褪去,江漫笑道:“真沒事。”

程騫北給她衝了會兒,低頭看向她白皙的手背,確定沒什麼問題才鬆開。

“煲湯?”他看了眼旁邊正在咕咕冒著熱氣的沙煲,問道。

江漫點頭:“太閒了,就找點事做,我再炒兩個小菜就可以吃了。”

程騫北目光瞥到料理台上已經切好的菜,道:“我來吧!”

江漫笑道:“知道你有家傳手藝,但我也沒那麼差。我一天沒事乾,好不容易找點事,你可彆跟我搶。”

程騫北看著她輕笑了笑,點頭:“行,那你小心點,彆再被燙了。”

江漫有些無語地撇撇嘴:“剛剛那是被你突然出現嚇到的。”

江漫煲了一鍋排骨藕湯,炒了一個西芹百合,一個山藥木耳,都是適合晚餐的清淡口味。她平日裡很少做飯,手藝也一般,不過這幾樣到不需要多少技巧。

程騫北喝了一口湯,抬頭看著她,笑著不說話。

江漫眨眨眼睛:\怎麼樣?\

“比我想象得好。”

江漫嗤了一聲:“你這是瞧不起我還是咋地?”

程騫北笑:“就是沒想到你還挺有賢妻良母的潛質。”

江漫嗬嗬乾笑兩聲:“想得美,我可是新時代職業女性。”

程騫北挑挑眉不置可否。

這似乎兩人第一次在家裡正兒八經吃晚餐,竟也隱隱有種居家煙火的味道,也許是氣氛太好,兩個人誰都沒有去提那則報道的事。程騫北更是負責將所有飯菜都吃光,連一滴湯都沒浪費。

直到吃完收拾,將碗筷丟進洗碗機,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休息,看完本地新聞播這件事,江漫才不得不開口問:“這些報道裡寫得是真的嗎?”

程騫北淡聲道:“嗯。”

江漫又試探問:“那王昊天那些事跟你有關嗎?”

程騫北看她:“你覺得呢?”

江漫還是像昨天那樣道:“你說沒有我就相信。”

程騫北定定看著她,半晌沒說話,然後又忽然笑著搖搖頭:“不,如果我說你就相信,你就不會去下塘街求證了?”

江漫皺眉:“你怎麼知道我去下塘街了?”

程騫北沒回答她的問題,隻笑著道:“求證了然後呢?是不是害怕了?”

江漫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一時如鯁在喉:“我……”

程騫北站起來,自上而下看著她道:“沒錯,那就是我曾經的生活。我的父親是下塘街的混混,我媽是被大城市男人玩弄後拋棄的小鎮女人,他們都沒讀過幾天書,是最最底層的男女。我們一家曾經就住在十幾平米的筒子樓裡,後來筒子樓沒了,便一直擠在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的早餐店後屋。我十歲沒有了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那條街在那個年代亂得離奇,到處都是坑蒙拐騙,三天兩頭就有流氓來鬨事,我親眼看到過好幾次有人當街被砍死,其中有一回就是在我們家店門口,血流了一地,我媽怕影響生意,拉著我衝洗了一夜才衝乾淨,但那血腥味好幾天都沒散儘。為了少交一點保護費,我十歲就學會跟那些比我大很多的流氓打架,直到我和王昊天將三個流氓打成重傷,無休無止的暴力才勉強中止。除此之外,那條街每天晚上天還沒黑,就有站街女出來招攬生意,有時候嫖|客和妓|女就在我們家旁邊的巷子裡苟合,離我寫作業的桌子隻有十幾米。十四歲的時候,住在我家隔壁的賣\\□□,曾經在我生病發燒時把我拉進她家,要不是我媽找到我,我的第一次就是跟一個□□苟合。”他頓了頓,“三個月後,那個女人死在了她的出租屋裡,因為艾滋。”

他說著,彎身湊近江漫,一字一句道:“那篇報道寫得其實還遠遠不夠詳細,這才是我曾經真正的生活。”

江漫皺眉與他那仿佛聚集著疾風驟雨的黑眸對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程騫北輕笑了笑,將她拉起來,往書房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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