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想起程騫北說她是公主這件事,忽然就覺得是個笑話。
她一個小老板的女兒,哪裡是什麼公主?比起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不過就是一根毫無反抗力的韭菜。以至於除了在家等著,她什麼都做不了。
理論上協助調查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
這短短的二十四小時,變得無比漫長。江漫一夜沒睡,熬到天亮,冷靜下來,聯係程騫北的律師,得到對方確定說一定會在二十四小時離開,才稍稍鬆了口氣。
想起程騫北說的讓她做好晚餐等他回家,江漫覺得自己其他事幫不上忙,這點還是能做到的,於是決定出門去買菜。
小區外麵一直有記者,好在房子直通地庫,開車出來還是很容易就避開的。她也沒去超市,而是選擇了稍遠的一個菜市場。
菜市場大都是不怎麼關心網絡的市井百姓,沒人認識她,一路還算順利。隻是,出來準備上車時,卻看到一個不速之客站在她車旁,是許慎行。
江漫將菜丟進後備箱,冷淡道:“有事嗎?”
許慎行道:“你現在看到程騫北是什麼樣的人了吧?不僅僅不擇手段騙取葉老財產,他還和王昊天那種通緝犯是一夥的,可能涉及很嚴重的犯罪?他所謂的身家,就是靠見不得光的手段得來的。”
江漫抬頭看他,輕笑了笑,語氣平靜道:“以前是寧冉,現在是我。許慎行,你一定非常恨程騫北吧?你出身優渥,從小到大應該沒受過什麼挫折,唯一的兩次挫折,都是因為程騫北。所以你恨不得他馬上從高處跌下來,所有的光環都被剝離,打回原形。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我們都是錯誤的,才能讓你找回屬於你的優越感,對嗎?”
許慎行麵色驟變,那種被人一語中的猜中心思的惱羞和窘迫,讓他徹底放棄了溫和從容的一麵。
他看著她,冷笑道:“沒錯,我是嫉妒程騫北。但之前那些料絕對不是我放給媒體的,因為他就是這種人,我什麼都不用做,他遲早也會原形畢露。他本質就是個低賤的私生子,在下塘街長大的混混。因為學曆和金錢而穿上的不屬於他的華麗外衣,終究有一天會被人扒掉,然後現出原形。”
江漫聞言隻覺得好笑,她搖搖頭歎道:“許慎行,我真沒想到你的出身優越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大部分人祖上數三代都是貧下中農,誰都不比誰高貴?私生子也好,下塘街也好。人沒有選擇出身的權利,但卻可以選擇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你出身是比他好了太多,但顯然沒什麼用,因為你就是比不上他。你知道我現在最後悔的是什麼嗎?就是當初喜歡上你這種人,一個狹隘而自以為是的人。之前的料是誰放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終於看清楚了你。”
許慎行聽她這麼說也不怒了,隻是哂笑了笑道:“所以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對嗎?”他頓了頓,“如果程騫北真的罪行屬實,你要怎麼辦?”
“不會的。”江漫道,“我相信他。”
說完就拉開車門,坐進了車子。
許慎行站在路邊看著車內的人,一字一句道:“江漫,你會後悔的。”
江漫係好安全帶,抬頭看向他:“就算他真的坐牢,我也會等他出來。”
許慎行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緩緩關上車門,滿臉怔忡。
他從來沒這麼憎惡過一個人,如果說,當年寧冉隻是讓他不甘心的話,如今的江漫,就徹底將他心中的嫉妒和狹隘釋放了出來。
他是喜歡過寧冉,少時身邊最親近的女孩,自然容易動心,可那樣的動心,其實沒那麼重要,不過是理所當然的習慣和占有欲罷了。然而程騫北的出現,打破了他的理所當然。他從小到大一直是眾星捧月的男生,無法接受理所當然應該屬於自己的寧冉,喜歡彆的男生。於是他開始扮演一個讓自己都感動的癡情者,無非是想將原本屬於自己的人拉回來。
直到江漫的出現,讓他改變了想法。可惜已經習慣成自然的不甘心,讓他沒能好好把握這段感情。當他意識到自己真正愛的人是江漫時,他做夢都沒想到,程騫北會再次搶走屬於他的一切。
他怎能不恨?
一個在下塘街摸爬滾打長大的私生子?一個不擇手段往上爬的於連而已。憑什麼?
他相信,江漫一定會後悔。
江漫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不過對許慎行忽然出現的鬱悶,很快就消失殆儘,開著車忽然就釋然般笑出來。
因為她發覺,當年為斷了自己和許慎行的後路,衝動之下與程騫北開房這件事,大概是自己做過的最明智的選擇。
也許在程騫北這件事上,許慎行也沒什麼錯,雖然是出於嫉妒才帶有偏見,但站在他的立場,確實是真心實意覺得程騫北不是個好人。
這其實也沒什麼好詬病的,隻不過是讓她徹底認識到,她和許慎行不是同一類人。
挺好的。
她覺得。
這天傍晚,江漫發揮了自己二十幾年最高的廚藝,對著菜譜,認認真真做出了一桌子大餐。
然後坐在餐桌上靜靜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七點鐘,客廳想起開門的聲音。坐在餐桌的江漫沒有動,隻是轉頭看向玄關,然後看到大門徐徐打開,那個自己最熟悉的男人,不緊不慢走過來。
程騫北站在門內,與他隔著客廳對視。許久之後,輕笑了笑,張開手臂,道:“都不過來迎接我的嗎?”
江漫這才站起身,飛快奔向他,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很淡定的,但看到他回來的這一刻,還是心潮澎湃,激動的心臟都快跳出來。
她抱得實在太緊了,程騫北都體會到了一點帶著痛意的窒息感,但又因為這窒息,胸口內的某處,瞬間柔軟下來。
他抱著她拍了拍:“沒事了!”
江漫稍稍鬆開手,抬頭看向他,紅著眼睛道:“真的沒事了嗎?”
程騫北抬手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點點頭,在她唇上啄了下,道:“還以為你多厲害呢!真被嚇到了啊?”
江漫還是不放心:“到底怎麼回事?”
程騫北輕描淡寫道:“就是王昊天洗錢的事,因為牽涉比較廣,警方那邊還沒查清楚,王昊天又在潛逃,因為我和他往來甚密,所以帶我回去協助調查。”
江漫問:“真的跟你沒關係嗎?”
程騫北無奈地歎了口氣,笑道:“你還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隻是若是有人故意整你,就算跟你沒關係,也能扯上關係。”
“說得也是,案子沒結束前,警察還會繼續盯著我,這段時間我都會被限製出境。”程騫北想了想,又笑著問,“那萬一我真脫不了乾係呢?被人整倒,去了監獄呢?”
江漫歎了口氣,半真半假道:“還能怎麼辦?等你出來唄!總不能因為這個就離婚吧!到時候你有了前科找不到工作,就去我爸媽工廠乾活,現在工廠人工不好找,工資還挺高的。”
程騫北被她逗笑,揉了把她的頭發:“你這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後都準備賴上我了?”
江漫:“誰賴上你了?是你賴上我吧?”
程騫北故作驚訝:“這都被你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