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方麵的認知,要遠遠比同齡人知道的早,隻不過是扭曲的認知。
那些年的下塘街,一到暮色降臨,就會有打扮豔麗的站街女,在昏黃的路燈下攬客。廉價香水以及暗香裡的低喘和□□,蔓延在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
十四歲那年暑假的一個下午,母親出去進貨,他發了燒在店裡昏昏欲睡。隔壁租屋內新來的小姐,進來讓他給她煮了一碗米粉,吃完後,女人笑著同他說:“弟弟,我錢落在家裡了,你跟我去拿。”
他被帶進了那間貼著粉色牆紙,泛著廉價熏香的屋子,於是本來頭暈目眩的他,更加昏昏沉沉了。
那女人拉著他坐在沙發上,柔聲說:“弟弟,我想起家裡沒錢了,用彆的東西付賬好不好?”
他整個人像是飄在海水上,迷迷糊糊點頭。
女人退了他的褲子,將他稚嫩而懵懂的欲望挑起來,下腹有陌生的東西想要釋放出來。他半知半解地睜著迷離雙眼看向女人,她脫了衣服,露出暗沉的器官,身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應該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廉價的香水味和體味夾在在一起。讓他身體的欲望和本能的反胃交織,像是迷失在大漠的旅人,不知道何去何從。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母親的呼喚:“騫北!騫北!”
像是大夢初醒一般,他幾乎是慌不擇路推開女人跑了出去。
欲望退卻,反胃的感覺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幾個月後,警察從隔壁租屋抬出一句快要腐爛的屍體。他站在店門口,聽到圍觀的人鄙夷地竊竊私語,彆得沒太聽清楚,隻聽到了“艾滋”兩個字。
他的年紀已經懂得這兩個字的寒意,初秋溫暖的天氣裡,他隻覺得周身像陷入冰窖一般,冷得渾身發抖,而那刺鼻的屍臭味,終於讓反胃許久的他,吐了個天翻地覆。
自此之後,性和欲望,甚至是女人的身體,對他來說,就成了屍臭一般惡心的存在。
直到那個晚上,當看到江漫光裸的身子,才知道,原來這一切其實是純潔美好的。
江漫聽了他的話,調侃道:“所以你也彆怪我那晚過後就拉黑了你,真得是使用感太差了。”
“使用感太差?”
江漫不怕死地繼續挑戰他的男性尊嚴:“本來就差,我實話實說而已。”
程騫北攥住她的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看來我得好好讓你體會一下使用感了。”
以至於江漫後麵那句“幸好後麵使用感挺好”沒來得及說出來。
重新出發的兩人,雖然不可能像剛剛陷入愛河的小情侶一樣要你儂我儂,但幾年下來早已經潛移默化積累的默契,在沒了謊言和隔閡後,彼此間的相處,足以用舒適來形容。
因為太舒適了,誰都沒再提結婚這件事。
上一回的結婚到底太荒唐,將一件嚴肅的事變得隨意敷衍,如果要再次走進去,勢必會要做好十足的準備。因為這一回,應該就是要抱著一輩子的心態了。
而一輩子還那麼漫長。
江家二老問過兩人結婚的事,都被兩人不約而同通用相同的借口敷衍了過去。
實際上不止江漫,就是程騫北也覺得現在這種狀態再好不過,反倒沒那麼急於結婚了。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天氣終於變得溫暖。
這天兩人一起在外麵吃完晚餐,程騫北開車帶著江漫兜風,不知不覺來到了下塘街附近。
他將車子停下來,道:“你陪我去裡麵走走吧!”
“好啊!”江漫跟著他下車。
兩人拉著手朝那條已經逐漸被這座城市遺忘的老街。比起去年還殘存的一點熱鬨,這條街已經拆得差不多,街道兩邊的筒子樓和平房,都已經變成一堆廢墟。
日暮剛臨,整條街已經沒什麼人,隻有幾個遊手好閒的混子在這裡晃蕩。
曾經在這裡討生活的人們都已經離開了。沒有人再記得曾經這裡的熱鬨和嘈雜。
不過用不了多久,這條街就會煥然一新,重新開始屬於它在這座傳給你市裡的未來。
程騫北曾經最大的理想,就是離開這個地方,成為這座城市讓人豔羨的體麵人。他做到了,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帶著母親一起。
他在這裡的那些年,有過快樂嗎?
也有的。
比如喧囂過後的夜晚,母親給自己燉的一碗甜湯,比如和王昊天睡在瓦背上,仰望城市的天空,一塊暢想未來。
但這樣的快樂,總是輕易就被那些鬨事的流氓,暗香的喘息和呻/吟所打散。
好在,那一切,因為自己的成長和強大,變得微不足道了。最後都隨著眼前的殘垣斷瓦,一起掩埋在一去不複返的時光裡。
直到這一刻,他才確定,自己是真正走出了下塘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