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醫跪在地上,以頭嗆地,“怒老臣無能為力。”
良久,才聽到向淑瀾用不辨喜怒的聲音說道,“你先出去吧。”
“喏!”羅太醫出去時,裡衣都濕了。
“我命苦的女兒啊。”羅太醫一出去,向老夫人抱著向淑瀾一頓痛哭。
向淑瀾慘白著一張臉,手慢慢的撫摸著肚子,似乎還能感覺到肚子裡的胎動。
向老夫人哭了一頓,向淑瀾沒哭。等向老夫人停歇之後,向淑瀾讓侍女拿來熱巾子和白水雞蛋,讓她滾了滾紅腫的眼袋以及洗了把臉,再重新上妝。
“娘,你一會出宮時,彆露哀色,大過年的,喜慶一點。”向淑瀾輕聲交待。
向老夫人不明所以,他們向家要失去屬於他們的皇子了,她如何笑得出來。但她看女兒一臉鄭重,隻能答應下來。
向老夫人走後,向淑瀾對著空空蕩蕩的房間說了一句,“安排下去吧。”
等頭頂上傳來一聲磚瓦響動,她便知事情已經安排下去了。
她這一胎懷得凶險,若無德鑫茶樓被捉奸一事,她或許就能平安地誕下龍嗣。但沒有如果,那次之後,後來她又被沈繁花本人或者她的事氣了幾次,保不住其實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隻是先前她自己心存僥幸而已。
事到如今,她隻能思索著如何利用這事,讓她利益最大化了。
可惜皇帝出征在外,沈繁花又鬼一樣精明,不然,隨便逮著一個,她這波都不虧了。
不過沒關係,她逃不掉的。
南陵
沈繁花心心念念的信,其實已經到了景熙帝手中。
信中訴說著她對他的思念,用詞很大膽,感情很熱烈,和時下女子的含蓄完全不同。
景熙帝躺在榻上,看得眉目含笑。
特彆是信的末尾,還寫了一句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寄以思念。
景熙帝忍不住笑了,一笑就牽扯到了傷口。對這句詩,他後來揮墨點評道:詩才不錯,就是意境有點不對。
一旁的魏大誌連忙喊道,“慢點慢點,皇上,軍醫說了您不能讓傷口裂開啊。”
“抱歉,朕有點忍不住。”
“什麼事這麼好笑?”魏大誌有點好奇,沈主子究竟寫了啥,讓皇上忍俊不禁?
景熙帝想了想,將信中末尾那句詩告訴了他。如同一個人得了一件寶貝,讓他一直錦衣夜行,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聞言,魏大誌往外頭瞅了一眼,除夕夜,年三十,外麵烏漆墨黑的,何來的明月?沈主子儘說瞎話,而且京城哪有海哦?哪裡生得出明月來?
後來,沈繁花收到回信,看到了景熙帝關於她盜用的那句詩的點評,以及魏大誌的吐槽,她先是一懵,然後才想到,她寫這詩時,正巧是十五,月圓之夜,臨湖賞月,感懷而就。可信到了他手裡時,正巧就是除夕了,一想到那個情景,她滿頭黑線。
她哼哼,又鋪開信紙寫信,末尾又強賦詩一句,今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不知趙叔叔何時讓侄女體驗一下此意境?
簡單明了,瘋狂暗示。
景熙帝收到時,淺笑不已,她這是和月亮杠上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此時此刻,景熙帝將信妥善地收起,問起了魏大誌正事,“恭郡王府府邸修建好了嗎?”
魏大誌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明白過來了,他家皇上主子一句話就將原本打算封給大皇子的親王爵降成了郡王爵位。
大皇子的親王府邸於兩前年選址,一年多前動工,預計還有半年就能峻工了。現在從親王的規格降為郡王的規格,想必也難不倒工部那邊的人。
魏大誌回實回稟。
景熙帝點了點頭,“來人,研墨,擬旨!”
他接著寫了兩封聖旨,一封是正式冊封大皇子為恭郡王的旨意,另一封則是貶謫幾位大臣的聖旨。
魏大誌就在一旁聽著,要他說大皇子也是該,皇上親征的當口鬨什麼幺蛾子哦。他這一鬨,害得南征軍一項重要的部署差點被發現,這還是大周大敗南昭的關鍵。為避免功虧一簣,他家皇上挺身而出,引開那支南昭偏軍,然後為救一少將,肩膀被箭矢劃過,入肉幾分,幸虧沒傷著骨頭。
事情調查清楚之後,也就皇上還念著父子之情,擱一些心狠的皇帝身上,兒子又算得了什麼,直接一杯毒酒鴆殺了事。
至於第二道,魏大誌也覺得這些人活該!聖駕才離京一段時間,什麼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景熙帝提筆,想了想,又往裡添了一個名字。
他很清楚,這事大皇子他未必是幕後黑手,但也絕對不無辜。
如今大兒子放過了,他身邊那些慫恿他的大臣們卻不能放過。他以為他兩年前態度那麼明確,所有人都應該明白了。他們既然那麼迫切地想要從龍之功,想必對屁股底下的位子以及對他這皇帝也是不滿的。既然不滿意,那就不要在他打下來的大周當官了。
景熙帝一會添一個,一會添一個。
伺候在一旁的中書舍人駭得低下頭,他不敢想,這次會有多少人遭殃。
兩封聖旨被景熙帝用八百裡加急的快馬送回京中,四位大臣不敢怠慢,完完全全照做,一點折扣都不打地執行了。
大皇子的近臣們完全沒想到,景熙帝還遠在千裡,屠刀已經霍霍砍向了他們這些朝中大臣。不過從事敗那一刻起,某些大臣心裡就知道要糟了,但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幸。可惜,景熙帝的旨意快得讓他們來不及安排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