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輩子起,徐徒然就知道,自己腦殼多少有點不正常。
都罵人腦子裡缺根弦,她是真的缺了根弦。她對似乎“危機”、“危險”之類的事過分鈍感了,說得通俗點,就是不知道什麼叫怕。
打個比方,一般人看到火焰,都會下意識遠離,這是本能的一種。但徐徒然不是這樣。
她一定要自己親手摸上去了,確認這東西是會帶來疼痛的,才知道要遠離——但也隻是“知道遠離”,並不會因此對這東西產生排斥或畏懼。隻要有必要,她下次還敢。
這導致的一個結果就是,徐徒然在麵對某些事時,她關注的側重點,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比如現在。她的麵前是一個鐵皮櫃子。鐵皮櫃子已經開了一條縫。縫裡已經伸出了一隻手。
這種時候,但凡腦殼完整點的人,必然是以活命為先,然後才是是一些關於女鬼來曆或是如何反擊的深度思考;而徐徒然,她則是跳過了這些步驟,直接思考起了另一個直擊靈魂的重點問題——
距離女鬼徹底擺脫櫃子,應當還有一段時間。
在這段有限的時間內,她還有沒有辦法,再撈到一點作死值呢?
徐徒然站在櫃前,陷入沉思。
*
同一時間,另一邊。
“你們確定這樣……真的可行嗎?”
一樓最裡間臥室,雙人大床下,體育委員儘可能地蜷縮起高大的身體,小聲問道。
旁邊傳來顧晨風悶悶的回答:“不確定,看運氣吧。”
體育委員:“……”
他艱難轉頭,看向床外灑著的一圈白鹽,一時陷入了沉默。
白鹽的外麵,還撒了糯米。糯米的外麵,還擺著鍋碗瓢盆和各種五金用品。這些東西,全是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內,從隔壁廚房和雜物間拿過來的。顧晨風說以前看的靈異裡,就是用這些東西來驅邪的。
時間緊急,他們這些“防護”也布置得亂七八糟。布置完後,就一同擠進了雙人床的床底,女生在裡,男生在外,一邊瑟瑟發抖、一邊靜靜等待。
徐徒然離開後,他們當真沒有再分組行動。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撞鬼,沒什麼經驗,肯定還是人多一點比較安心。
這個房間櫃子上的鎖,同樣已經被崩開了。從顧晨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隻從櫃子裡的伸出的手。那手還在櫃門上不住扒拉著,時不時會抓到貼在櫃門上的符紙,發出刺耳的聲響。顧晨風心跳如擂鼓,挪動身體,儘可能地擋住身後女生們的視線。
體委忽然開口:“我說,那些符紙我們能用嗎?”
顧晨風:“……嗯?”
“把符紙全都撕了,貼我們自己身上!”體委道,“說不定能嚇走女鬼呢?”
“符紙撕沒了,那女鬼就提前出來了!”班長沒好氣道,“你這是在作死!”
“本來也快出來了……”體委縮著身體,語氣有些憋屈,“打又打不到,總不能真就坐以待斃吧。”
之前那櫃中女鬼剛把手伸出來的時候,他還真試著用菜刀砍過。就像在劈空氣一樣,根本砍不著。
班長:……
不得不說,他們班的這個體委確實相當有想法。在他們剛躲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他還認真的提議過,要不要把鐵皮櫃開口朝下推到地上——他覺得這樣女鬼就絕對出不來了。
班長當時就想問他,櫃子那麼大,萬一推到一半女鬼先滾出來了呢?你給拿著掃帚再給掃回去?
“行了,都閉嘴。”他隱忍地閉了閉眼,“還有三十秒……保持安靜。”
話音剛落,外麵櫃子上一張符紙飄落,櫃門開得更大了。用來堵門的椅子完全翻倒,壓在上麵的重物掉落一地。
身後傳來女生們害怕的吸氣聲。顧晨風喉頭滾動一下,用隻有三個男生能聽到的氣聲道:“等等如果有必要,我會衝出去。”
班長詫異:“你乾嘛?找她肉搏?”
“不是。”顧晨風道,“她不是偏愛成績倒數的人嗎?我高考作文偏題,數學兩道大題沒寫出來……”
班長:……
不,我覺得它說的成績倒數並不是這個意思,真的。
他的腦袋又開始疼了,剛想開口勸人彆送,體委的聲音又從旁邊悠悠飄了過來:“你們說的這個成績,它加體育特長分嗎?”
不加的話,他還真不一定比顧晨風高。
班長:…………
救命。
就在此時,忽聽“刷刷刷刷”一陣連響——櫃子上,竟一連掉落了十幾張符紙!
這個進展速度顯然嚇到了躲在床底的眾人。三個男生立刻閉嘴,矮下身體,緊張地看著櫃子的方向。
碎裂的符紙接二連三掉到地上,緊跟著是嘩啦啦的厚重鐵鏈。櫃子終於完全解封。
緊接著,在顧晨風等人驚恐的眼神中,那兩扇生鏽的櫃門宛如死神的翅膀,猛然向兩邊彈開——
跟著又砰地一聲關上。
關得太迅速,那女鬼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被櫃門夾了個正著。
……不知是不是他們幻聽,櫃子之中,似乎是傳來了一聲咒罵。
這、這幾個意思?結束了是嗎?
幾人懵逼。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過了幾秒,櫃門再次打開。那隻鬼手,重重拍到了地上。
先是手掌,接著是乾枯的手肘、肩膀……有些許頭發垂下,濕漉漉的,散發出強烈的水腥氣。
顧晨風渾身緊繃,忽然覺得他們還是天真了——躲在床下真的是個好主意嗎?萬一那女鬼,突然低下頭呢?
他單單是腦補一下那個場景,就感到後背一層薄汗。
就在此時。
那隻按在地上的鬼手飛了。
……不,不隻是那隻手。女鬼的整個身體,都飛了——她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朝後一仰,好不容易爬出櫃子的部分,又以一種特彆利落的姿勢,整個飛回到了櫃子裡。
櫃門啪地關上,仿佛無事發生過。
顧晨風:……?
因為角度限製,他看不到完整的畫麵,忍不住扯了下班長:“啥情況?”
班長茫然搖頭,再旁邊的體育委員不確定地開口:“看上去……像是被揍了?”
顧晨風:“……啊?”
“反正我覺著像。而且還是從下巴踢上去的——就那種,前踢,懂吧?”
體委說著,居然伸長脖子朝外看了看。班長一個激靈,忙把人拽回來:“彆看了,又出來了!”
顧晨風定睛看去,發現果然,櫃門再次打開,那隻青灰色的手又拍到地板上了。
先是手,然後是手臂、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