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民宿內。
學生們臨走時關上的大門又被推開,身著紅衣的少女探頭探腦地走進來,手上抱著一盒桌遊。
這桌遊是她不久前從離開的學生們手裡截下來的。那個戴眼鏡的小姑娘,在離開前強忍著恐懼將這盒東西收了起來,打算帶到外麵去燒掉,正巧被她瞧見。她就過去和對方“聊了聊”,用一盒巧克力,換回了這盒桌遊。
“你應該知道,對普通人使用能力屬於違規操作吧?”緊隨其後進入民宿的一個男子冷淡開口。正是之前和她一起守在民宿外觀察的司機。
“吹毛求疵。那你剛才怎麼不出手?”少女嗤了一聲,“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啊。隻是稍微‘蠱惑’了一下而已。”
而且你有膽子說我,怎麼不說楊不棄?
紅衣少女不服氣地想著,她隻是對著人小姑娘稍加引導,人家可是直接上手幫人治傷了呢,就楊不棄那“治療”水平,人家察覺不出問題才是有鬼。
不過她這話也就敢心裡說說。一來楊不棄算她上司,而且生性冷淡,他倆並沒有好到能互開玩笑的地步;二來,他人這會兒也跟著進了屋——正主可就在後頭呢。
少女暗暗咋舌,轉頭往後看去,正見一高個青年走進門來。後者身形挺拔,麵容清俊端正,一雙琥珀色眼睛熠熠有神,隻眼下淡淡的黑眼圈,透出了幾分疲倦。
也難怪。從昨天算起,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休息了。
楊不棄本來外地進行著其他事務的調查。調查到一半,得知這邊出現了緊急情況,匆匆找人接手後便馬不停蹄趕了過來——據說這次有數個人類被困在了高等域中。雖說生還希望渺茫,但他還是希望能救一個是一個。
然而在趕到後,現場的情況卻讓他完全看不懂了。
他過來時那些學生正一窩蜂地往外趕。每個人都全須全尾的,腦子也都挺清楚——起碼能夠有邏輯地應付他的問話,嘴都還很嚴,他想打聽下他們在域中的遭遇都沒問出來。
當然,如果他真想撬話的話,他們也瞞不住就是了。
楊不棄想著他們剛脫離險境,受不起刺激,也沒多折騰,隻簡單試過身份就讓他們離開了。唯一讓他在意的隻有那個陷入昏迷的女生——她身上帶著一些明顯是從域中帶出的傷痕。
這傷本身其實不怎麼要緊。域中除死無大事,造成的傷口在現實中都會被極大弱化,基本養兩天就好了。
然而在逃出域後,反而陷入昏迷。這事就有些反常了。網絡延遲也不是這麼個遲法。
楊不棄有心想要進一步了解,偏偏正主還在昏睡,其他人也一問三不知,他隻能留個聯係方式,等待日後接觸。為了能給對方留個深刻印象,還特意將對方身上幾個傷口都給抹了。
至於域中的情況……這倒不急。他們自有了解的辦法。
楊不棄的目光落到了紅衣少女帶著的桌遊上,後者心領神會地打開桌遊盒子,將東西全倒到了桌上。
楊不棄的身後,還有兩名同事也跟了進來。他們這次一共趕來六個人,其餘人都在外麵守著,一方麵是為了查線索,另一方麵則是為了應付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民宿老板。
那兩名同事在大廳裡四下轉著,其中一人開口:“你們說的那個域,就是以這房子為中心展開的?”
“對的。不過我們來時已經太晚了,不知道房子裡麵發生了什麼。”紅衣少女拿出之前做的記錄遞了過去,“那些學生準備處理掉這盒桌遊。麵對它的態度也非常不自然。所以我懷疑,生成那個域的可憎物,很可能和它有關係。”
是遊戲牌?司機望著一桌子的卡牌,皺了皺眉,莫非是躲在紙牌裡了?
有可能。旁邊人立刻點頭,我以前處理過一次事故,那個可憎物就是藏在了麻將牌裡。隻要有人胡牌就算完成一次儀式,打個幾圈就不知不覺人帶進'域'裡去了……你們說,這得多坑啊。
其他人代入想了一下,臉上具露出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怪的憤慨。唯有楊不棄,沒什麼反應地掃了一眼記錄冊,又走到桌邊,隨手撥了撥桌上的東西。
“錯了。”他低聲道,“不在牌裡。”
同事:……誒?
“那個可憎物,不在卡裡,在這裡。”楊不棄將滾到桌沿的小手電拿了起來,“狂蹈之影。這是它的代號。我看過它的資料。”
他回憶著自己過的內容,麵上露出幾分思索:“狂蹈之影,‘混沌-爟級’可憎物。寄生於光中。一年前被仁心院捕捉,後交到了我們手裡。我們派出了三個‘秩序-炬級’以上的能力者,對它施加規則,進行約束。這盒桌遊,就是它在被規則約束之後,形成的新形態……
楊不棄蹙起了眉:“沒記錯的話,在約束完成後,這東西又被送回仁心院進行收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事問也白問,要是知道他們也不至於巴巴地大老遠跑來。一名同事走過來翻了下卡牌,突然叫出了聲:
草,這不是鐘斯嘉嗎?他怎麼在這兒?
其他人湊過去一看,隻見他手中正拿著一張卡牌。卡牌上是一幅駭人圖像——一個男人仰躺在地上,眥目欲裂,神情驚恐,身上布滿被抓咬撕扯過的傷口,慘不忍睹。
我認得他。他是仁心院的能力者。素質是石烏賊,野獸傾向。”那人飛快道,“他三年前就進仁心院了,是那裡年紀最小的能力者,一年就升到了燭,挺有天賦的。本來還說今年打算衝擊一下'燈'級,怎麼突然就……
他望著卡牌上慘死的男人,一時沒了聲音。楊不棄接過卡牌細細看了眼,點了下鐘斯嘉的後背。
看到這些圓形的痕跡沒有?他道,這是觸手的斷裂麵——人類至死是人類。他會以這個形態死去,說明他當時已經失控了。
至於是臨死前為了反抗而失控,還是在之前就已經跨過了人類與怪物的邊界,這就無法確定了。
但無論如何,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本該被收容的可憎物流落在外,還造成了不止一起惡□□件,這事和鐘斯嘉絕對脫不了乾係。
能力者本就是一隻腳跨進非人領域的異類,知道得越多,有時就越容易受蠱惑。負責看守可憎物的能力者被引誘哄騙,監守自盜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
至於鐘斯嘉如此行事的目的,以及他死去的原因……這就需要進一步查證了。
行了,這就動手吧。楊不棄朝著旁邊人點了點頭。後者立刻從隨身攜帶的郵差包裡掏出了一個方盒子,放在了桌上。
那盒子看著像路由器,隻是更小一些。被放平後,其頂上立刻彈出一個攝像頭,三百六十度自動旋轉起來,一邊旋轉,一邊散發出變幻的光。
如果細細觀察那攝像頭的話,就會發現,藏在那透鏡之後的,並不是什麼傳感器,而是一隻顫動的眼球。
隻過片刻,淡彩的光線便鋪滿了整個大廳,又仿佛有生命般,自行沿著樓梯向上流淌,轉眼便充滿了整棟民宿。
淺淡且不斷變化的光芒中,一個個半透明的人影逐漸浮現,如雕塑般靜靜佇立——隻見大廳內,一群青少年正麵對著突兀出現的鐵皮櫃,瑟瑟發抖,唯有站在角落的一個女孩,神情淡定,手中還拿著一包彩虹糖;而在大廳的另一側,桌子的旁邊,相同的人群又再次出現,那神情淡定的女孩站在桌前,指著兩張卡牌,正對其他人說些什麼。
樓梯上亦有人影浮現,是那個女孩正獨自往樓上走的身影。樓梯的下方則多出了一架電梯,電梯門大開,女孩又出現在了電梯中,旁邊站著另一個男孩,前者態度自若,後者神情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