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沒看到。”蒲晗搖了搖頭,眉頭蹙起來,“我想去看徐徒然的情況。可我什麼都沒看到。”
“是71號嗎?”楊不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不,不是……我能‘看’到71號,它現確實獵殺徐徒然……”蒲晗喃喃地說著,旁邊的楊不棄臉色越難看。
“但很奇怪。我偏偏看不到她的狀態。我知道她,但她好像被什麼東西包裹起來了……不是鬼屋71號,而是某種更堅硬、更冰冷的……”
蒲晗的神情難得地緊張起來,他倒吸氣,轉頭看向楊不棄:“你要不是去找她吧?”
楊不棄:“……”
他下意識地往門走了幾步,頓了下,又轉過身來。
“你是說,鬼屋71號現和徐徒然一起?”
“差不多。”蒲晗點頭,“它現仍處半夢半醒的狀態,有限的注意力全徐徒然身上。”
“……”楊不棄閉眼,深深吸了氣,“那我留這兒。”
蒲晗:?
“我和你不一樣,一旦離開時空片段,我就沒再走回來了。”楊不棄飛快道,“那你這邊後續的計劃該怎麼展開?情已經展到這地步,一個錯漏就是前功儘棄。”
蒲晗:……
這麼一說,確實是。
“更何況,徐徒然現的狀態,多半就和71號有關,想要幫她,最有效的辦就是趕緊引走71號。”楊不棄看著很焦急,語氣卻是異樣得平靜,“你剛才說,這封印盒差一點就能用了,是吧?”
“嗯。”蒲晗點頭,語氣遲疑,“不過你現的狀態……”
“能撐住。”楊不棄說著,當著蒲晗的麵,從袋中掏又一瓶“萬用救心丸”,打開蓋子直接倒了一把去,嚼了幾下,臉都皺起來。
蒲晗:“……”
“那什麼,這個和你之前給徐徒然的藥……”
“一樣的。”楊不棄閉眼那些藥都吞了下去,伸手摸了摸頭頂,重重嘖了一聲。
蒲晗實際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是說這個隻能治療□□傷害嗎?”
“過量服用的話能短時內回複精力,不過會有很重的負麵影響。”楊不棄收好藥,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我頭上是不是了什麼東西?”
蒲晗震驚地看著一條肉色物體從他頭頂上迅速,速度快得仿佛開了倍速的雨後蘑菇,不由微微張大了嘴。
“好像是……角……不不,呃……”
“手。是手。”蒲晗給最終答案。
“是嗎?那好。起碼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楊不棄點了點頭,“等等完了,記得提醒我把它切掉。”
……就這,不算奇怪啊。
蒲晗沉默了。他頭一次現,楊不棄其人,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麼正常。
另一邊,楊不棄沒再管他,自顧自越過他走過去,去拿他放桌上的封印盒——動作露光潔的後頸,蒲晗這才現,他實際不止是頭頂多了隻手而已。
……這個藥,厲害的。
他望著楊不棄後頸上的小手指,默默想到,等有機會了,我去搞點試試。
同一時。
三樓,書房內。
破碎的薄冰隨著黑絲線的蠕動而抖得到處都是。徐徒然靠著櫃子,隨手一抬,又一叢黑絲線被籠了一層冰殼內。
她已記不清自己施放過多次“七號冰”,明明時才過去沒多久,她卻莫覺得漫起來。
大團大團裹著黃色眼珠的黑絲線堆,宛如蟒蛇般她周圍遊走著,謹慎地遊離符文的影響範圍之外。它一靠近,她就加點冰,如距離合適的話再上去踹一腳——反反複複的,一場高階對低階的獵殺,居然打成了拉鋸戰的形式。
明明有著百分之十的概率,傳說中的“非正常理智狀態”卻似乎遲遲沒有降臨。隻是不知從那一刻開始,徐徒然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周遭,似乎不太一樣了。
原本不斷切換來去的幻覺逐漸消失,展現她眼前的隻有真實,就連手電筒投的火焰幻影不複存;她依舊能感覺到那些來自黃色眼珠的視線,其中透的情緒卻變得逐漸稀薄……
不,不對。
不是這些眼珠中視線中的情緒了。
是她漸漸感知不到了。
自己的情緒好。那些眼珠釋放的情緒好。來自高階的威壓好。自己求生的欲望好。
不知不覺,都變得很薄很薄了。
但……不夠。
徐徒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她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但她就是知道。
她微微抿唇,牙齒壓之前咬的傷上,卻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差一點。
再來一點。
隻要……再觸一次……
徐徒然冷淡地抬眼,瞟向從上方垂下的黑絲線。一層冰霜立刻順著黑線向上攀爬,不過轉眼,就連裹絲線中的黃色眼珠都被覆上了一層。
像是鳥類眼睛上的薄膜。
徐徒然歪了歪頭,好奇地觀察著自己無意製造的奇異效,眼前一切,卻突然變得暗淡起來——
她像是被人揪著後領,用力往下一扯。
身體穿過地麵,以雙腳所為圓心,硬生生地繞了個圈。等到視野再度恢複時,她看到的,卻隻有一層冰。
一層結實而又完整的冰,靜謐地向外鋪開著,一眼望不到邊界。那冰麵是如此光滑,仿佛是最漂亮、最完美的鏡子。
而徐徒然,現就坐這完美的冰麵上——她的身下,是一副冰雕的高背座椅,繁複華貴。她安靜地坐上麵,坐這無垠的冰麵中央,宛如這個世界唯一的王。
徐徒然茫然眨著眼睛,手指撫摸過冰製的扶手。明明應該是冷的,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無所謂地垂下眼去,透明的冰麵下方,卻有生動的畫麵呈現。
她看到了自己——或者說,另一個自己。正虛軟地坐書房裡,雙眼緊閉,看似已經失去意識。而“自己”的麵前,則是大團大團的黑色絲線,正虎視眈眈地湧動。
“自己”上方的天花板上,那隻巨大的鰩魚不知何時已經現。身上無數黃色的眼珠顫動著,仿佛思考該如何越過地上那些礙眼的符文,對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孩下。
……我該弄死它。
徐徒然默默想到。
這個想是自然而然冒來的。那一瞬,她似乎完全忘了什麼“拖住71號”“引走它注意力”之類的想,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弄死它。不惜一切代價,弄死這個礙眼的夥。
不過,該怎麼做呢……
徐徒然想了想,試探著空中伸指頭戳了戳,畫麵中原本一動不動的“自己”立刻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啊,這就好辦了。
徐徒然偏了偏頭,又研究了一下當前的局勢,思索片刻,用手指空中點了幾下。
畫麵中的“自己”順著點擊的路徑,往前走了幾步,走了符文的防護範圍。
跟著又拿了那把小刀,對準自己的手掌,毫不客氣地又是一劃。
鮮血淅淅瀝瀝地落地上,更引得可憎物一陣騷動。天花板上的鰩魚無克製地動了兩下翅膀,無數黑色線堆,爭先恐後地朝著畫麵中的“徐徒然”撲來!
徐徒然透過冰麵觀察著這一切,忙淩空點了下。畫麵暫停,她又撥了撥手掌,畫麵轉了好幾個視角,反複看了一會兒。
最後終於拿定主意,再次開始播放畫麵。同時繼續操作著“自己”,靈活地避開好幾團黑色絲線,一把抓住了一顆離“自己”最近的黃色眼珠。
她用手上的血當做媒介,給眼珠附近的絲線都凍上了一層厚冰,然後毫不留情地擊碎,它硬生生摘了下來。
天花板上鰩魚拚命掙動起來,這個舉動顯然給它帶來了極大的痛楚。然而“徐徒然”的狀態顯然沒好到哪兒去——幾乎就她去碰觸那顆黃色珠子的瞬,她的手立刻就變得血肉模糊,像是經受了高溫灼燒。
看著就是很痛的畫麵。坐冰麵上的徐徒然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她隻是認真地俯視著畫麵,嚴謹地行著下一步操作——
她控製著“自己”連著釋放了幾次控製技,趁機又躲回了符文的保護範圍內,同時手中抓著的黃色珠子,用力懟了代表“壓製”的符文上麵,七號冰再次動,直接它整個兒凍了上麵。
鮮血淅淅瀝瀝地滴符文上。這似乎更加大了其效用。攀天花板上的鰩魚扭動得更加急切,即使隔著冰麵,徐徒然都仿佛能聽到它又氣又怒地吼叫——
咦?
不對。
我好像……真的聽到了。
隱隱約約的聲音透過冰麵傳來。明明隔著一層厚冰,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至最後,仿佛是耳邊炸響。
幾乎是同一時,徐徒然感到自己身下一空,整個人重重從空中墜了下去——
徐徒然猛地睜開眼睛。
第一反應就是,好痛!
餘光瞟過自己已經血肉模糊的右手,徐徒然重重倒吸了氣。
這手都變形到能直接拿去拍恐怖片了,能不痛嗎!
不止是手,胸是一陣絞痛,心臟仿佛正擺爛,一副下一秒就打算直接停擺的架勢。徐徒然咬著牙往後爬了兩步,努力調整著呼吸,顧不得周圍虎視眈眈的怪物,抖著手去掏楊不棄給她的藥。
這回真就是救心丸了……
她艱難地用完好的手打開蓋子,倒兩片含嘴裡,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徐徒然呼吸緩了下來,一麵警覺地望著符文陣外的怪物,一麵思索著方才的情況,心中難得地感到幾分後怕。
很顯然,方才的自己,就是入了所謂的“非正常理智”狀態。
什麼冰麵、什麼王座。都隻是一個意象。實際的情況是——她的意識入了一種極端麻木的狀態,不會痛不怕死,除了達成目的,彆的什麼想都沒有,甚至不會考慮她這具身體的狀況……
就像是她整個人都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高高上的操控者,另一部分隻是個被操控的人偶。問題是,這種狀態隻是暫時的,一旦脫離,該她受著的是得她受著……
淦。
好慘。
不過老實說,有點帥。
手掌依舊是被烤過的狀態,胸的疼痛卻是緩解了不。徐徒然鬆了氣,再看外麵的可憎物,明顯能感到那隻鰩魚帶給自己的壓迫感要弱了不。
……行吧。
雖然那什麼“非理智狀態”挺坑自己,但目前看來,算有點作用。
徐徒然靠著櫃子,又磕了粒含片,順便掃了眼作死值數據,驚訝地現,自己的作死值,不知何時又漲了一千五百點,這會兒已經直逼七千五,就差了一點零頭。
……難怪。又是割手賣血又是揪人眼珠,放控製放到快心臟病,確實值得一千五。
徐徒然閉了閉眼,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忽聽腦海中又一道聲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總計超過七千五百點。解鎖獎勵功能——升級步數x3000[僅限於天災墓園/野獸荒原/預知回廊/夜山脈使用]】
……?
???
徐徒然一怔。我就好端端坐這兒等回複,怎麼就又作死了?
她一臉茫然地掃向周,看向自己的後方時,目光一頓。
她這才現,那個原本隻畫了部分的轉換符文,不知何時,已經被補完了。
——原本缺了一塊的位置被糊了一道血跡,恰好構成一個完整的圖案。
其他位置的血跡已經乾得差不多了,徐徒然靠下去時又正好避開了這部分新鮮的,因此符文整體,保持著相當的完整。
而現,代表壓製的符文內正凍著一顆車燈眼珠,自己又正好靠屬於轉換的方位上……
徐徒然難以置信地收回目光,剛想挪動身體,忽感後背一陣燙,像是什麼東西正源源不斷地湧入,緊跟著眼前又是一花——
旋即腦袋往下一垂,不可避免地暈了過去。
她意識消失之前的最後一瞬,她聽見的,是鬼屋71號一聲嘯,轉身離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