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中,建築起伏的輪廓,很容易讓人想到蟄伏的野獸。
徐徒然順著道路往前走,走了大概幾十步,腦中忽有危機預感的滴滴聲響起——聲音不急,隻很有節奏地一聲一聲叫。她四下張望一圈,試探性地往前一步,原本覆滿黑暗的草叢中,忽有燈光亮起。
……那隻是普通的草地裝飾燈。燈光打在草葉上,染上一層詭異的綠色。那綠色的光芒一直向外延伸著,拉出一根細細的光線,橫在了徐徒然跟前。
徐徒然眸色微沉,不假思索,踏入了這片詭異的綠光中。
跟著就聽“嗶”一聲響,腦中的危機預感像是沒了氣的尖叫雞,發出一聲裂帛般的長鳴後徹底消停。緊跟著,則是作死值掉落的聲音。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一萬點。解鎖獎勵功能——[秩序之宮]入門券X1】
【解鎖獎勵功能——升級步數X3000[僅限於天災墓園/野獸荒原/預知回廊/長夜山脈使用]】
徐徒然:……
這地方,能待。一進正門就給兩百。
徐徒然快樂了。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兩邊建築中逐漸有燈光亮起,照亮了她的視野。
此刻,她人已經走過“勤學樓”,來到了更中央的位置。她的右邊,是兩棟緊排在一起的大樓,中間用懸空的走廊,將兩棟樓相連。其中一棟上寫著“誌學樓”,另外的建築上則沒寫名字。
她的左邊,是一片綠化帶。綠化帶中間是一條寬敞通路,直通向她之前看見的小石拱橋。
至於拱橋的另一邊,與她的正前方,則依舊籠在黑暗中。隻能隱隱通過輪廓辨認出,這兩個方向上同樣也有建築物。
徐徒然站在原地想了想,很有經驗地先朝拱橋走了過去——有橋就一定有水。而有水的地方,往往會有危險。
果不其然,在她靠近的瞬間,腦中的危機預感又十分儘職地響了起來。不過隻意思意思地響了一下。徐徒然也沒管它,自顧自地走到橋頭,探頭去望,正見暗色的河水中,有些顏色鮮豔的東西浮了上來。
粗看上去像是錦鯉。然而很快徐徒然就發現,那其實是衣服——紅色的衣服,飄在水上。布料飽滿地鼓起,衣服的前方有著一個近似圓形的輪廓,看上去像是埋在水裡的頭。
似是察覺到徐徒然的視線,那頭緩緩抬了起來,露出一張浮腫蒼白的臉,變形的嘴唇勾起,衝著徐徒然露出一個瘮人的笑容。
“你也是來陪我的嗎?”他說著,朝徐徒然伸出手來。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解下背包,從裡麵摸出一團銀色色紙。銀紙剝開,則是一個小藥瓶。
正是她之前購買的靈異物品之一,那個永遠都有無限量寄生藥片供應的維生素藥瓶。
怪物的數量增加到了兩個,被動技能“撲朔迷離”起效。水中人的笑容凝在臉上,表情變得迷茫起來。
“勞駕,問下報到該往哪裡走?”徐徒然很客氣地問道。
水中人眨了下合不上的雙眼,遲緩地抬手,指向橋的另一邊。
“多謝。”徐徒然誠懇道謝,順手旋開藥瓶,抓了一把藥片扔進水裡。又從背包裡掏出了見鬼拍立得,飛快拍了幾張照後,將照片也扔進了水裡。
雖然我不是來陪你的,但是能陪你的的搭檔,我這還是有的。
見鬼拍立得拍出的照片顏色又開始變淺了。徐徒然舍不得多用,很快就將相機揣回去,快步走過了石拱橋,來到了橋的另一頭。
說來也怪。明明站在橋上時,看橋的這邊,隻有幾棟樓和空地。等到走過橋後,印入徐徒然眼簾的卻是一片樹林。樹木稀疏,月光透進來,提供了一定的可見度。她順著往裡走了幾步,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叫。
徐徒然心中一動,忙循聲找了過去。正見一個女生捂著嘴坐倒在地上,亮著的手電筒滾在一旁,照亮一方區域。
那女生留著長發,身上穿著白襯衫與格裙,胸口掛著個證件,胸口處有金色的校徽,看上去應是個學生。
她驚恐地瞪著前方,似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徐徒然上下打量著她,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誒,你沒事——”
她話未說完,就見那女生愕然看了她一眼,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地上的手電筒,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徐徒然:“……”
那家夥什麼情況?是人?還是幻象?這麼慫,應該不是怪物吧?
徐徒然不太確定地想著,走到了女孩剛才摔倒的地方。隻見一個斜挎包正掉在那裡。徐徒然撿起翻了下,從裡麵找到了一個打火機,一本用過的本子,以及一個裝著水的玻璃瓶。瓶子裡似乎正泡著什麼固體,看上去小小一塊。
徐徒然簡單翻了下那本本子,因為光線問題,看不清詳細內容,隻能大概辨認出,寫的都是數學題。封麵上的名字倒是看得很清楚。
——【方醒】。
徐徒然隱隱意識到什麼,順著女孩方才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無意中往上一抬,看到了林外的大樓一角。
隻見方才看著還四四方方的建築輪廓上,這會兒卻明顯是包裹上了什麼東西。那東西看上去龐大、柔軟,像塊泥一樣覆蓋住大半樓體,表麵不住起伏著,似是正在呼吸。
那是一個巨大的怪物。它正趴在那棟大樓的外牆上。
而那女孩方才離開的方向,正是通往這棟大樓。
徐徒然抿了抿唇,毫不猶豫地朝著那棟大樓走去。
*
另一頭。
楊不棄正驅車緊急趕往香樟路,等待紅燈的間隙,忽然想起一事,忙一個電話打給了朱棠。
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通。朱棠困到含糊的聲音傳過來:“喂?”
“朱棠,我是楊不棄。”楊不棄飛快道,“跟你說個事,徐徒然她現在因意外,進入到另一個域裡去了。估計會失聯一陣子,你們的下一個任務她可能也趕不上。我替她和你說一聲。”
“啊?”朱棠的聲音一下變得清醒起來,“好端端地,怎麼跑域裡去了?情況危險嗎?”
“……是為了救人。”雖然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為了維持徐徒然的風評,楊不棄還是毫不猶豫地將鍋扣到了屈眠頭上,“你們不用擔心。那其實是個‘盒子’,有專人駐守的,應該沒什麼危險。隻是盒子嘛,沒那麼容易離開,需要耽誤點時間。”
他怕這些小姑娘擔心,儘可能將情況往好的方向說。朱棠“哦”了一聲,聲音低沉下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行了。我到香樟路了,先不說了。徐徒然那邊我會看好,你們不要擔心。”楊不棄說著,結束通話,一打方向盤,車子進入香樟路段。
他依著徐徒然留下的線索,很快就找到了大槐花中學的入口。隻身進去,迅速找見了躲在傳達室中的屈眠。
說到屈眠——也不知這家夥在這段時間裡經曆了何等複雜的心理曆程,楊不棄找到他時,他正一本正經地在那兒就著燭光寫遺書。楊不棄要是再晚來一會兒,他寫完就要直接衝進黑暗了。
楊不棄神情複雜地將那封遺書塞回了屈眠口袋裡:“你先彆急。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我會好好給你解釋。徐徒然呢?”
屈眠一臉茫然地指了指外麵,又拿出徐徒然托他交給楊不棄的紙片。楊不棄打開一看,隻見裡麵是一句委托,希望他如果有信號的話,能幫自己和朱棠請個假,畢竟她很可能趕不上下一次任務了。
“她、她還讓我告訴你,窗邊可以打電話……”屈眠臉色微白,“不過我之前試過。我的手機打不出去。”
“沒事。這事我已經解決了。”楊不棄揉了揉額角,自我安慰地想著,好歹她唯一一通電話是打給自己的……
他調整思緒,快速檢查過傳達室後,就帶著屈眠離開,小心地朝著校區深處走去。
“我們……要去哪兒?”屈眠緊張道,“方醒她也在這兒嗎?”
“不確定。我先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去找她們兩個。”楊不棄儘力保持著語氣的平穩,“等等我會把你交給一些人。你聽他們的安排就是。”
傳達室雖然是個安全區,但光待在那兒也不能解決問題。想要將屈眠安全送出這個“盒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駐守在這裡的能力者,聽從他們的安排,遵循規則行事——
根據他白天所查到的資料,以前也有人被引入這裡。隻要遵守規則,最少三天,最多一個月,就能安全離開這裡。
而如果資料所記,完全受能力者控製的基地有兩個,分彆叫做“誌學樓”與“思學樓”……
楊不棄停下腳步,看了看旁邊寫著“誌學樓”三字,謹慎地打量起四周。
不遠處有手電筒的光芒正在搖晃。似是察覺了他們的存在,一人快步跑了過來,很快又警覺地停下腳步。
“……同學?”那人試探地開口,是個沉穩的男音,“你們什麼情況?”
楊不棄往前站了站,斟酌著開口:“你好。我們是意外找到這裡的。我在慈濟衛生中心那邊工作……”
“慈濟院?”對方很快就反應過來,快步上前。楊不棄二人終於看清他的樣子,屈眠瞬間瞪大了眼。
那是個相當健壯的男性,年齡目測三十來歲。身上卻很突兀地穿著白襯衫與格裙,掛著一個帶照片的胸牌,應該是個證件。
不光是屈眠,楊不棄其實也有點受到衝擊。那男的卻沒理會他們的眼神,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跟我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就兩個人嗎?”
楊不棄心中一動:“不是,我有一個同伴,先我們一步進來,你看到她了嗎?”
“是個姑娘嗎?”男人皺起眉,“那應該是看到了。我剛才在宿舍樓,看到有個人影在下麵晃,趕緊下來看情況。結果剛出樓,就看她往橋對麵去了。”
“橋對麵?”楊不棄緊張地轉頭看了看,“那裡是什麼地方?”
“那邊的主體是思學樓。”男人道。楊不棄聞言,登時鬆了口氣:“那就好。也就是說,那裡也有能力者接應,對吧?”
男人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楊不棄心臟懸起:“怎麼回事?不是說,誌學樓和思學樓都是能力者的地盤……”
“你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情報?已經過時了。”男人用手電筒指了指橋對麵,“就在差不多兩個月前,這裡出了重大變故……思學樓已經淪陷,裡麵的能力者生死不明。”
“那片區域,現在非常危險。”
“……”楊不棄臉色頓時變了,當即就盤算起獨自去對麵尋找的念頭。男人似是看出他的想法,歎了口氣:“找人的事,也急不得。好消息是,這裡一般不會有即死事件發生……從長計議吧。”
“我們也會幫你想想辦法。你們先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報到。然後交換下情況。”
屈眠聞言一怔,想起自己那張奇怪的入學邀請函,聲音立刻變了:“報、報到?”
“嗯。先給你們領個學生的身份。不然你們的處境會更危險。”男人解釋道,又看向楊不棄,“你們這邊,還會有其他的人過來嗎?有的話我在這裡等著接應,讓彆人領你們去。”
“……應該沒了。”楊不棄仍掛念著徐徒然那邊的情況,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我出來前給我上司發了消息報備。但沒有要求多派人手。”
“行。”男人點了點頭,“那跟我來吧。動靜輕些,不要一驚一乍……”
*
同一時間。
“前方五十米右拐。限速六十。您已超速。”
手機裡傳出導航的聲音。林歌無所謂地一腳踩下油門,快速地轉著方向盤。
有的人,表麵上是個仙女教母,實際上是個深夜車神。
“你確定是在這裡嗎?”她詢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我都不知道這裡有個‘盒子’……”
“肯定是。我聽到楊不棄說的,香樟路。”朱棠信誓旦旦,“你先沿著路開一遍,找不到入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
林歌應了一聲,又好奇道:“徐徒然怎麼會跑到那個地方去啊?”
“不清楚,說是為了救人。”朱棠打了個嗬欠,“那地方據說不危險。但我總有點不放心。”
倒不是不信任徐徒然的能力,隻是那家夥以前從沒進過“盒子”,風格又比較莽。盒子裡最需要的就是小心謹慎,萬一她做出什麼作死的事,不危險的地方都要變高危了。
所以朱棠左思右想不放心,直接在群裡發了消息,叫上林歌,一起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