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1 / 2)

又過一天。恢複運轉的可憎物道具加班加點,連夜生產出了幾個幻影學生。能力者們當即開始著手打開通道,陸續送走校內的外來者。

最先被送走的,肯定是那些普通學生。而且因為一次離開的人數也有限製,必須分批走。要輪到徐徒然她們,還得再等上兩天。

來自仁心院的於老師和小張還好。他們本來就是進來做觀測任務的。朱棠則是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還替童話鎮預約了彆的任務,在這兒耽擱了幾天,時限早過了。

好在楊不棄許諾,在出去後會替她們解釋,還有開證明。考慮到這次事故的嚴重性,她們多半還能再獲得什麼獎勵。

另一方麵,隨著域內情況逐漸穩定,她們也漸漸有了些和外界溝通的渠道——徐徒然剛進來時所注意到的那個傳達室,那邊是整個域裡唯一有信號的地方。雖然那信號時有時無還弱出天際,好歹也算個溝通手段,聊勝於無。

朱棠自打知道這地方可能會有信號後,就每節下課都過來蹲。蹲了兩天,總算是成功等到了信號,聯係到了唯一還在域外的童話鎮正式成員,長發公主舒小佩。

也是陰差陽錯。這妹子本來該和朱棠她們同一天晚上進入金香樹的,但因為頭發太長,花了點時間處理,等到處理完再趕過來時,域的入口正好關閉,就此和其他人失聯長達幾天。

還好她性格果決,確認失聯後當場就把這事報給了上一級。然後一邊等著上麵的回應,一邊獨自扛起了整個童話鎮,一個人跑到外地去做完了那個預約的任務,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人還在外地沒有回來。

也幸虧當初朱棠預約的是個觀測任務——這種任務其實相對來說,都比較安全簡單,翻車的概率很低。

大槐花這邊算是個例外。至於同樣進來做觀測任務的老於和小張,隻能說是黴過頭了。

“小佩現在正在趕觀測報告。她那邊任務還挺順的!”

確認完外部情況的朱棠立刻就跑來寢室找徐徒然,分享了獲得的情報,末了還補充一句:“而且小佩說,她那個城市過兩天有個大漫展。她打算留在那兒看完再回來。我算過了,我們明天應該就能離開,如果能訂上票的話,一起去吧,就當慶祝了!”

“……啊?”坐在座位上的徐徒然愣了一下,似是不太明白為什麼話題會跳到娛樂活動。

朱棠以為她是在擔心工作上的安排,主動解釋:“你放心,我問過楊不棄了,等離開了,主要的彙報工作由他負責,我們隻要到指定的分部完成精神檢測,然後提交各自的報告就行了,可以線上完成的。”

她一本正經地跟徐徒然算:“我們這次也算參與過重大事件了,事後好好放鬆很有必要的。而且那個漫展,據說場子很大……到時候我們都穿著cos服去吧!還能拍照留念!”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不知為何,眼神卻更加飄忽:“漫展……我好像,還沒有去過……”

“那正好啊,一起去嘛。就當童話鎮第一次團建了!”朱棠興致勃勃地說著,忽聽遠處傳來預備鈴的聲音,一下子跳了起來。

“那我先去上課啦!你還請病假嗎?”

徐徒然反坐在座位上,點了點頭。朱棠有些遺憾地“誒”了聲,囑咐了聲好好休息,便匆匆離開了。

剩下徐徒然一人,抱著椅背,仰起腦袋,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深深吐出口氣。

漫展。

又是一個,她印象裡好像去過,但卻回憶不起一點細節的東西。

徐徒然麵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也不知再想些什麼。忽聽旁邊抽屜裡傳來砰砰的撞擊聲,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拉開抽屜,隻見一個小小的狐狸擺件正在起勁地撞抽屜蓋。

狐狸擺件的旁邊,還有一圈斷掉的繩子。正本是徐徒然用來束縛這擺件的,顯然已經被對方掙脫。

麻煩啊……徐徒然疲憊地閉了閉眼,將狐狸擺件拿起來,轉而拉開上麵一層抽屜。隻見抽屜裡麵,是個用粉筆畫成的小小符文陣,上麵擺著那個維生素瓶。

她將維生素瓶拿出來,那它丟進去,這擺件可算消停下來。

徐徒然再次歎了口氣。

她這幾天,除了思考和找小土狗外,剩餘的時間幾乎全在處理這些靈異物件——也不知是什麼緣故,自打她前陣子休養過來之後,她“撲朔迷離”的效果就似乎更強了些……而且強的形式很令人費解。

以前,如果她不想要這些靈異道具受影響,直接用淘寶店送的銀色色紙將它們一包就是。然而現在,即使隔著一層色紙,這些東西仍會受到影響,成為被“撲朔迷離”覆蓋的目標。

徐徒然試過了,想要徹底隔絕影響,現在至少得包兩層紙才行。然而她這次帶來的色紙本身就數量有限,大小還都不統一……很難將所有靈異道具都兼顧到。

沒辦法,徐徒然隻能在靈異道具之間推行輪班製。除開獨占一個盒子的筆仙之筆,剩下一共五件道具,每天早上挑兩件用銀紙裹上,其餘的放養,要麼放符文陣裡、要麼捆起來,要麼就扔到隔壁空宿舍讓它們打架……等過一段時間,再輪換。

就還挺煩。

徐徒然第三次歎了口氣,看看時間,又看看手裡拿著的維生素藥瓶。默了幾秒,果斷起身,往門外走去。

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得去找點樂子。

如此想著的徐徒然,熟門熟路地越過校園中間的石橋,徑直往勤學樓走去。

勤學樓現在也被劃為了教學樓之一,專門用來安置那些純由怪物構成的班級。徐徒然現在有事沒事就過來晃晃,將這裡當成了快樂源泉。

畢竟隻要露個麵就能聽到作死值嘩嘩漲這種事,還是能讓人舒坦不少的。

感謝大槐花,感謝小土狗。

不過今天情況有點不一樣——徐徒然才靠近勤學樓,就見一人從隔壁誌學樓裡走了出來。

“楊不棄?”她微微挑眉,叫住了對方,“你這時候不上課啊?”

楊不棄似是正在走神,聽到她聲音才反應過來,輕輕點了點頭:“嗯。請了假。你呢?”

“我不長期病假嗎。”徐徒然覺得他似乎有點不對勁,細一看,才發現他兩隻眼睛微微泛紅,充斥著不少血絲,臉色也略顯蒼白。

“你也病假?”她偏了偏頭,“哪裡不舒服啊?”

“……沒事,隻是沒休息好而已。”楊不棄勉強笑了下,看了眼徐徒然身後,又蹙起眉,“你這是,要去勤學樓?”

“嗯,我去找點樂子。”徐徒然直言不諱,還熱情地向楊不棄發出邀請,“要一起嗎?”

楊不棄:“……”

所以說,為什麼要到一間怪物專屬的教學樓裡去找樂子……

他看了眼徐徒然,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建築,深感沒事跑進去參觀不是什麼好主意。

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那行,過來。”徐徒然衝他跑過去,扯住他衣服,又反身衝向勤學樓。楊不棄低低應了一聲,將單挎在肩上的黑色背包往上提了提。

“對了,你最近進過勤學樓嗎?”徐徒然邊走還邊問他,見楊不棄搖頭,便道,“那先給你提個醒。新的校規對大槐花束縛有限,所以這樓裡還是會有幻覺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勤學樓大廳。徐徒然的後半段話,楊不棄根本就沒聽到——

因為就在他們進入樓內的瞬間,重重幻覺便蓋了上來。他低頭去看徐徒然拉著自己的那隻手,隻看到一隻毛絨絨的黑色兔爪。

順著那爪子看過去,入目便是一個黑色的兔頭人,三瓣嘴不住翕動著,似乎正在和他說著什麼,但他一點都聽不到。

而在徐徒然的眼裡,楊不棄則又成了那副被碳烤過般的焦黑模樣,不過身上裝束沒有變化,肩上的黑包也還在。

有了實驗樓內的經驗,她這會兒倒是一點不驚訝,反而又朝對方說了幾句話。等了片刻,隻能看到那焦黑人影不住搖晃著腦袋,卻一點回複沒聽到,便知道現在多半又和在實驗樓時一樣,兩人沒法再依靠語言交流。

她也無所謂,繼續將那隻焦黑的胳膊抓著手裡,拖著楊不棄往樓上走去。駕輕就熟地找到了當前正在上課的教室。

他們眼中所在的教室,顯然也已被幻覺蓋了一層。本該屬於怪物的座位上,坐著的全是體態端正的乾淨小孩,而在講台上講課的,則是一團紅色的巨大肉塊。

徐徒然來得多了,自然知道那肉塊實際是正在上課的能力者。但楊不棄是第一次來。她擔心楊不棄反應過度,本能地將人抓得更緊了些——旁邊楊不棄卻以為她在緊張,反而拍了拍她毛絨絨的爪子。

徐徒然頓了一下,略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移開目光,眼中似有什麼輕輕掠過。

又過幾秒,她從窗口推開幾步,再次拉了拉楊不棄的胳膊。

“那什麼,能再陪我一會兒嗎?”

她當然知道楊不棄聽不見她的問話,她也聽不見對方的回答。所以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觀察著對方的肢體動作——說來也感謝大槐花。或許是因為受到校規影響,它現在的幻覺要顯得友好很多,起碼不會再給人添加很奇怪的動作戲了。

徐徒然等了片刻,見楊不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又試著將人往樓上引。焦黑的人影不明所以,卻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直到被她帶到了再上一層。

勤學樓三樓,有個小小的天台,視野開闊。徐徒然將那焦黑人影一直帶到天台上,終於放下拉著對方的手,轉而扶住眼前的欄杆。

“不好意思啊,把你帶到這地方來。我……我最近好像意識到一些事,但我不知道該和誰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說實話,其實我現在自己都搞得糊裡糊塗。”徐徒然趴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的縹緲霧氣與影影綽綽的建築,深深呼出口氣。

“正好現在,你也聽不到我說的話……”

在這地方,她聽不到我說的話。

另一邊,楊不棄望著眼前的兔頭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這是否意味著,這個時候,我跟她說些什麼都沒關係?

這個認知讓他沉甸甸的胸口忽然一輕——雖然並沒有輕多少。

但在那一瞬間,他確實有種可以稍微放鬆一些的感覺。

儘管知道這感覺多半是錯覺,他說出的那些話就像倒進了樹洞,最終還是不會有人分擔或回應,他還是抿了抿唇,小心地朝著兔頭人靠了過去。

“徐徒然。”他瞟了眼兔頭人毛絨絨的側臉,斟酌著了一下詞句,“我……我也就隨便說說,你也就隨便聽聽。”

“我那天在學生仿製工坊,撿到了一本冊子。”

“那個冊子的最後,有幾頁筆記——我不敢確定,但看字跡,應該就是出自前任校長。”

“那上麵記載了她發現的一些事……應該算‘發現’嗎?我不知道,我感覺她在寫那些東西的時候精神狀態不好……”

“那些記錄很淩亂,也很驚人——”

“簡單來說,就是我最近發現一件很驚人的事。”欄杆旁邊,徐徒然深深吸了口氣,終於找到了合適的開場白,“我對我過去的記憶,很模糊,特彆模糊。”

“我指的不是我這個身份的記憶,而是我的上輩子——前一世?”

“或者說,是我以為的前一世?”

“在我印象裡,我是有‘過去’的。我有生活經曆,記得一些生活場景,甚至記得我一些作死的經曆……不過不是現在這種作死,是那種作了一定會死的作死……但很奇怪。我真正記得的,似乎就那麼幾個片段。沒有前文、沒有後續……彼此之間還有些矛盾。”

“又或者就像朱棠說的‘漫展’。我記得我去過,但一點細節都不記得。再仔細一想……我其實連‘漫展’是乾什麼的都不知道……”

“當然,我穿越的嘛。如果非要說是因為‘穿越’和‘死亡’才記憶模糊,倒也不是說不過去——可我這兩天總在想艾葉當時說的話。”

幻影學生之所以被設定成“鬼魂”,就是因為鬼魂的身份可以讓模糊的記憶顯得合情合理。

……那這句話,是否也可以套在她身上?

她究竟是因為“穿越”才記憶模糊,還是因為記憶無法深究,才被設定成“穿越”?

尤其那時,匠臨形容她時,用的一個詞,是“蘇醒”。

“……所以,最近我就在想,我的過去,我的來曆,真的就像我以為的那樣嗎?”

終於將話都說了出來,徐徒然閉了閉眼,宣泄般地吐出口氣:

“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啊?”

*

“……我們,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楊不棄斜靠著欄杆,隻覺壓抑許久的心情,隨著傾吐,終於稍稍舒展開來,“這個世界,又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這些。”

“那些紙上的記錄,太瘋狂了。最瘋狂的是,除了我以外,好像沒人能看到那些,我也沒法告訴彆人……是因為傾向限製嗎?我看那位校長的筆記,似乎她也有預知傾向,隻是一直隱瞞著,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本來也想過去找你。可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好。而且……而且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說的話,那也太令人難受了。”

“能力者的未來注定危險,這個世界的存在本身,或許就是一個謊言。”

……

他說完這句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徐徒然這時候有說話嗎?她又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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