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遊戲過程,可以說是有驚無險。
……之所以說是有驚無險,是因為在遊戲推進到尾聲時,又出了一點幺蛾子。
當時飛越阿卡姆同學正在努力和他那邊的NPC交涉,需要徐徒然這裡儘快提供一些更細節的情報。幾乎是同一時間,耐克同學略顯僵硬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
“同誌們啊,我這邊——好像遇到點問題——我肩膀旁邊多出個影子——黑不拉幾的——”
言下之意,又被盯上了。
理由他說得含糊,似乎是因為在和NPC交涉的過程中精準踩中了對方的雷點。結果直接被針對了。
而且這次的問題還比較嚴重。屬於大嗓門壯膽也無解的那種。儘管耐克同學一直很努力地穩住音量,但聲音裡的發虛還是明顯傳達出來,而且他話說到後麵,話語間還夾雜上了一種滋滋的聲響。
徐徒然內心自然有些焦急。偏偏當時筆仙之筆正堅持擋在徐徒然電腦前,努力向她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我說,你就不能去和姓楊的說清楚嗎?你們把我當什麼啊?】
【我好歹也是有過信徒的。你們這樣真的很不尊重人誒。】
【尊重,尊重懂嗎?你們彆以為現在封住我就萬事大吉了。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種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
憤怒的鋼筆在空中不斷揮舞著,紅色的字跡成片輸出,擋得徐徒然連屏幕都看不到。
她不耐煩地將筆仙之筆往旁邊趕。那鋼筆還挺不樂意。堅持要將徐徒然“我打不過你但我一定要讓你不爽”的不健康思想貫徹到底。徐徒然被煩到失去耐心,瞪著鋼筆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捂住耳麥,低聲開口:
“我宣布,任何非人存在,都不準在我跟前亂晃!”
話音落下,就聽“哢噠”一下,那鋼筆立刻從空中掉了下來,沿著桌麵滾到了地上。
……筆蓋還沒蓋好。紅色的墨水拖得滿桌子都是。看得徐徒然眉頭都快擰成包子。
好在那筆總算消停了。徐徒然趕緊去翻遊戲裡麵的資料,剛要鬆開捂麥的手,餘光瞥見筆仙之筆又顫巍巍地飄起來,忙又補充一句:
“我宣布,未經我的允許,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許進我地盤撒野!”
——她的地盤,指的自然是她圈出的這小小一方國土,寬度相當於寫字台的長邊。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她說完這句後,卻聽耳麥裡傳出很響的“砰”的一聲。
跟著便是耐克同學正氣十足的大吼:“說得好——大!姨!威!武!”
徐徒然:“……”
誒……誒?
所以我剛才的話,你們還是聽到了是嗎?
——事實上,何止聽到。
按照之前所定的規則,音量都是加成百分之五十的。
在“絕對王權”的作用下,甚至還帶了點混響。
……問題是,聽到就聽到,你應什麼應?我隻是在我的小地盤裡作威作福,管不到你的呀。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
而作為大力呼應的那一方,耐克成精同學顯然還在為徐徒然方才那兩句不明所以卻聽著就很有王霸風範還自帶混響效果的話振奮,呱呱的聲音從耳機裡傾泄而出:
“牛批啊大姨——你剛才那兩句話是什麼來頭啊大姨——”
“我這邊那怪都扒我肩上我剛才人都傻掉了大姨——你那兩句一出來氣場直接拉滿啊大姨——”
“給我激動得啊掄起杯子就是一下——它立刻就跑了大姨——”
徐徒然:“……”
有一說一,你那邊真的不歸我管。那妹子多半是被你自己一杯子趕跑的。你與其在這邊謝我不如去看看你杯子咋樣了。
緊急宣布兩條規則,結果被連麥隊友當成戰歌。這發展徐徒然也是沒想到的。她默了幾秒,最終還是把這事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轉而迅速找到自己這邊的資料,為其他人繼續提供過關情報。
如此一直到淩晨兩點半,他們這局小遊戲才算真正結束——就像耐克成精他們推測的那樣,每個人初始找到的一片碎片,加上各自從NPC那裡獲得的兩片,一共九片相片碎片,拚湊完全後,就算通關。
遊戲的最後一幕,是用碎片拚起的,六個女孩的合照。女孩們站成一排,彼此服飾有著明顯的年代區彆,臉上卻都是相似的虛假微笑,腳上則都套著一雙鮮豔的紅色皮鞋。
而後,照片逐漸隱沒於背景的黑暗之中,唯有那六雙紅皮鞋,依舊豔得奪目。而不過一個錯眼的工夫,便見照片上的紅鞋數量悄然變換——變成了九雙。
再之後,鞋子又開始一點點變形、扭曲,紅色變成了黑色,鞋子變成了正在蠕動的、海葵般的生物。有細細的觸須向上蔓延,在屏幕上拚出新的字樣。
【恭喜玩家,已通關本輪小遊戲】
【下一輪遊戲正在愉快籌備中。請隨時留意通知。】
通知完畢,遊戲界麵自動關閉。徐徒然望著恢複如常的桌麵,輕輕呼出口氣。
她立刻拿起不斷閃燈的手機看了眼,果然多了不少未接電話和未讀信息。她連忙給楊不棄回了個微信報平安,跟著又登錄了論壇群組,看到另外兩人也在線後,心頭一鬆,立刻開始敲信息。
他們之前連麥,是通過遊戲內自帶的語音係統。現在想再溝通,就隻能恢複到之前的敲字模式了。
也好……徐徒然自我安慰地想到,起碼她耳朵終於能休息會兒了。
她消息還沒輸入完,耐克同學的發言就先跳了出來。先是確認了一下大家的安全,跟著又商量起之後該怎麼辦。
——他們實際之前兩人已經通關過一次了。本以為是因為遊戲人數不夠,才會被要求再次進行遊戲。沒想到這回明明已經組夠了三人,這事卻還是沒完。
耐克成精:【這遊戲不會打算硬耗吧?通關了就下一輪,再下一輪……一直耗到人被拖進域為止?】
飛越阿卡姆:【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
飛越阿卡姆:【彆忘了,遊戲帶來的影響也是在逐漸加深的。可能加深到某一程度時,都不用在遊戲裡失誤,人就會被自動拖走了。】
張白雪:【還有這種好事?】
[張白雪撤回一條消息]
張白雪:【還有這種事?】
張白雪:【這樣說來,不就等於,隻要接收了遊戲安裝包,就一定會被纏上,進域隻是遲早的事。】
耐克成精:【……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耐克成精:【大姨,抱歉啊,把您也拖下水了。】
張白雪:【沒事,姨不在乎。】
張白雪:【實際上,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們坦白來著。】
飛越阿卡姆:【嗯嗯,大姨您講。】
耐克成精:【誒,稍等。我這邊收到了新的遊戲安裝包。】
張白雪:【我是想進那個域的來著。】
【……】
聊天界麵裡,一時靜默。
*
電腦前,徐徒然終於表達出自己淳樸的夢想,沒忍住打了個嗬欠。
之前真的太吵了。現在一安靜下來,就讓人十分想睡。
而另外兩人,則過了好一會兒都沒給出回應。就在徐徒然認真思考起要不要先去睡覺時,飛越阿卡姆終於憋出一句:
【大姨您……還挺有想法。】
【還好還好。】張白雪隨意回了一句,又見耐克成精的發言跳了出來:
【話說,你們要不要先看一下這個?這是我從新的安裝包裡解壓出來的。】
他說著,將一份文檔截圖發在了聊天界麵中。
這份文檔是安裝包內置的遊戲說明。因為現在他們三人都是遊戲體驗者,所以是可以直接分享的。
隻見這份條款,較之他們之前的,又多出了一條新的條款:
【在組隊情況下,累積通關遊戲類型達到三種,即可視為大通關。】
【完成大通關的玩家,將無法繼續體驗遊戲。】
……
【翻譯一下就是,隻要有夢想,就能永遠擺脫掉這個糟心遊戲,沒錯吧?】徐徒然思索幾秒,在聊天界麵裡問道。
飛越阿卡姆:【似乎……是這樣的。】
那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徐徒然不解地偏了偏頭。
按照他們之前的推論,一旦被卷入,就無法甩脫遊戲。這點對製造這個遊戲的可憎物自然是有利的。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這個可憎物,主動為被卷入的玩家,增加了一條生路。
……這是想乾嘛?做慈善嗎?
這看著也不像是域的自帶限製。如果是的話,應該一開始就在遊戲說明中體現出來,而不是直到現在才匆匆補上。
難不成……是被某個高階的秩序傾向能力者給綁架了?
徐徒然不由自主地猜測著,百思不得其解。又見另外兩人已經就“進不進域”的問題再次討論起來,忙道:
【彆急彆急,我隻是自己想進去。沒要你們和我一起進去。】
【接下去的遊戲裡,我會儘量協助你們大通關的。但同時我也會主動尋求一些進域的機會。你們到時候彆管我,讓我自己作死就是。】
聽她這麼說,另外兩人算是真正放下心來。耐克成精當場回複:【明白大姨!】
徐徒然:……
老天。為什麼你可以發語音。
她默默捂臉,又問清了下一次遊戲的時間,確認過日程後便下線了,臨走前沒忘保持姨設,囑咐兩人好好休息。
耐克成精:【謝謝大姨——】
耐克成精:【大姨再見——】
徐徒然:…………
她忙不迭地關上了電腦。再看他們發言,她覺得自己一晚上都要被吵到睡不好了。
離開書桌,收好筆仙之筆。徐徒然在快速收拾一番後坐到床上,臨睡前劃了下手機,這才發現楊不棄不久前又給自己發來幾條消息,最後一句是“好好休息”。
徐徒然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對著手機大聲發出一句語音:
【明白了大娘——晚安大娘——】
完事迅速關機,鑽進被窩,倒頭就睡。
深藏功與名。
*
翌日。
上午。
“所以你大晚上發條語音過來到底什麼意思?”楊不棄一邊說著,一邊替徐徒然將行李箱放下樓,“我本來在查資料。被你那一嗓子瞬間吵清醒了。”
“那不挺好嗎?比咖啡管用。”徐徒然提著個銀色箱子,跟著下了樓——這箱子是以前買東西時淘寶店送的,對靈異道具的隔離效果比銀色色紙好。徐徒然這兩天全靠它來鎮壓那些鬨騰的道具。
楊不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而問道:“你昨晚那遊戲直播,有什麼收獲嗎?”
“大概吧。搞清了進域的流程。下次應該就能進去了。”徐徒然對此很有自信。
“你確定要進去?”楊不棄將行李箱放在地板上,“你不是還約了朱棠她們看漫展嗎?”
“我問過了,那漫展後天開始,為期四天。朱棠她們買的票是最後兩天隨時可用。我到時候趕最後一天,應該來得及。和她們也說好了。”徐徒然認真道。
按照她目前的經驗,唯一一個能困住她超過三天以上的,隻有大槐花。那還是因為那個域被能力者封住了——而其他的域,基本都是在一天內搞定的。
而這次那個可憎物,作死值給得連蚊子腿都不如……應該也不會拖她很久。
當然,按照她原本的規劃,時間應該更充裕的。她本打算將正式進域的時間放在漫展之後,在此之前,隻要將遊戲一輪又一輪地應付過去就是。沒想到策劃當晚就改規則了。
現在她剩下的遊戲機會不確定還有多少次。如果接下去的遊戲類型全都不一樣,那她就隻能再玩兩輪……
保險起見,還是得儘快進去才行。
“嘖。域和漫展。”徐徒然深深歎了口氣,“真是艱難的抉擇。”
楊不棄:“……”
相信我,一般人是不會把這倆東西放一塊兒比較的。真的。
不過徐徒然的話,倒讓他想起件事。
“哦對,我還帶了個東西給你。”他說著,伸手在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個小方盒子,“這是院裡的人剛研發出來的……試用品。我覺得你可能會用得著,就多要了一個。”
“?”徐徒然好奇接過,打開一看,隻見裡麵是一塊手表。
黑色的表帶,表盤簡潔,三個指針正有條不紊地走著。
“機械表?”徐徒然抬眸,楊不棄解釋道:“差不多。最大的區彆是,它在域裡麵,也是可以正常計時的。據說不會收到乾擾。”
徐徒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目光一轉,瞥到楊不棄手腕,隻見上麵也正戴著一個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