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意思?
徐徒然懵了。站在黑熊另一側的楊不棄也有點懵。頓了兩秒,才聽他不太確定道:“它……是不是,想讓你,用它?”
他這話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離譜。他雖然記憶模糊,但對這種靈異道具還是有些整體印象的。這種東西對人類最友善的態度就是愛答不理,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裝死看戲才是它們的常態,怎麼還有主動請纓的?
他看不明白。
但不明白歸不明白,楊不棄不認為這個不知來曆的東西會故意在此時搞事。畢竟尚未解封,徐徒然一出事下一個倒黴的就是它——不過困惑是真的困惑。
而就在他困惑的當口,徐徒然已經當機立斷,彈指在身後立起一層冰牆以免聲音外泄,同時摁下了那支銀色筆上的按鈕。
流暢動人的老歌旋律瞬間從筆中傾泄而出: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徐徒然:“……”
楊不棄:“……”
大黑熊:“……?”
歌是很好聽,唱得也很動人。問題是,似乎完全沒什麼用啊?
徐徒然耐著性子聽了十幾秒,眼見大黑熊半點反應沒有,不由深刻懷疑起這狗東西是不是隻是想趁機嘲諷自己。
“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她用兩根指頭將還在放音樂的唱歌筆拎了起來,語氣冷漠,“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給丟出去。”
反正她現在沒記憶,不心疼!
唱歌筆:……
《心太軟》的樂聲戛然而止。停頓一秒,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旋律又從裡麵傳了出來:
“想唱就唱!要唱得響亮!就算沒有人為我鼓掌……”
徐徒然:?
放完一句,又切:“如果能有你們和我一起唱……這歌聲加倍的嘹亮……”
徐徒然:???
眼見這筆還要再切歌,一旁的楊不棄忽然悟了。
“說起來,這是支卡拉OK筆,對吧?”他向徐徒然確認,“就是很早前那種,能用來唱歌的筆?”
徐徒然微微挑眉,心頭浮出不妙的預感:“所以?”
“這種道具,有的得用對方法才能出效果的。”楊不棄繼續道,似是察覺到徐徒然麵色不善,聲音逐漸緩了下去,“它或許是想讓你唱……”
徐徒然:……
她默了幾秒,神情複雜地看了看手裡拎著的銀色筆,又看了看另一手的銀色盒,似是在思索繼續用盒子上去砸人的可行性。
一直縮在包裡不敢探頭的筆仙之筆熬不住了,噗嚕嚕地吐出幾個墨水泡泡:
【既然能用就趕緊用吧!這種關頭不會坑你的!那坨泥巴快撐不住啦!】
徐徒然:…………
用力抿了抿唇,她泄憤似地將那支唱歌筆抓在了掌心。
“你最好能派上用場。”她沒好氣道,“不然我照樣把你丟出去。”
蠕蟲創神牌卡拉OK筆:“……”
*
又約莫半分鐘後。
電梯緩緩下降到一樓。電梯門打開,一隻毛色灰白的布偶裝大熊奪門而出,跑得宛如一隻滾動的巨大團子,背上一小片胸針跟著晃來晃去,又仿佛一隻奔跑的痛包。
而它身後的電梯內,臉色陰沉的徐徒然正緩步而出,迅速掃過樓上走廊的情況後,朝著後麵招了招手,小跑著躲向了距離最近的一根柱子。
楊不棄手裡提著根石矛,快步跟了出來。小粉花趴在他的頭上東搖西晃,依依不舍地看著徐徒然的背包,顯然還是比較喜歡那裡。
楊不棄此時手中拿著的,是大熊留下的那根武器。他望著那根東西,猶自感到強烈的不可思議。
沒人知道為什麼。徐徒然方才唱……不是,是唱歌筆放的那首《心太軟》,似乎有效提升了黑熊的轉化速度,幾乎才唱完第一遍主旋律,那黑熊的顏色就已經白了一層——而隨著轉化的加劇,它手上的血膜也開始迅速消退。就在血膜完全消失的第一時間,它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抓著石矛的手。
楊不棄順勢將那根東西拽進了自己手裡。隻是他拿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萬一不慎碰到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會給他造成極大的痛楚。
儘管如此,他還是儘可能快地往前趕去,趕路的同時瞥見自己根須上的塑料小花盆,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陣難堪。
徐徒然正縮在柱子後麵觀察情況,見他靠近,二話不說將他拽了過來,湊到他旁邊,低聲開口:
“讓你準備的那些,可以開始動了!”
楊不棄深深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樹乾上新冒出的青翠葉片掐掉,認真點了點頭。
下一秒,便見徐徒然腕上用力,拽著他奮力往前跑去!
一樓中庭空曠,除了柱子再無其他遮擋。他們這麼一跑,等於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樓上黑熊的視線之下。事實也正是如此——無數黑熊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來,當即便有熊開始扭動身軀,試圖下來追趕。
徐徒然對此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隻與身後楊不棄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後者了然地點點頭,竭儘所能釋放出身上的氣息——
所有因被他灌注生命力而擁有活性的東西,都會在感知他的氣息後,本能地衝向他。
哪怕它們此刻被藏在距離他十幾米乃至幾十米遠的樓上。哪怕它們隻是一坨坨短暫擁有活性和移動能力的爛肉塊。
這些肉塊還是徐徒然之前從彆的可憎物屍體上摸的。據筆仙之筆所說,也是一個輝級,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就不容小覷——而當這麼多肉塊分批出現在視野範圍內時,這些大黑熊會先去追捕哪一個,就不好說了。
布偶裝的腿很不靈活,難以跳躍攀爬。它們想要下樓,隻能從樓梯走。因此徐徒然也隻是將那些肉塊都藏在了樓梯附近。就算無法正好被那些大黑熊撞上,也肯定會引來其他可憎物的覬覦。對於徐徒然他們來說,這樣爭取到的時間隻會更多——
“快快。”眼見就要追上麵前狂奔的大白熊,徐徒然深吸口氣,“你還跟得上嗎?”
楊不棄腳上塑料小花盆幾乎舞出殘影,勉強“嗯”了一聲,抓下頭上小粉花強塞進胸前口袋,忽然感覺衣服裡似有什麼正在晃動,不由愣了一下。
不是吧,這個時候……
不等他細想,他們已經快要衝到一樓中庭的另一頭。偏在此時,急著逃跑的大白熊忽似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猛地停下腳步,轉頭想往其他方向跑去——徐徒然懷疑它是不想給他們開路,當即嘖了一聲,亮出手中石矛。
“往哪兒跑!”她毫不客氣地在彆人的地盤上威脅起了地頭蛇,聲音在空曠的空間回蕩,又給添了一千的口口值;而那大白熊,還真被她給嚇到了,立刻收回了腳步,捂著腦袋繼續往前跑去。
而隨著它逐漸靠近,原本密不透風的牆壁上,也終於顯出不同的模樣——
一扇巨大的雙開門呈現在徐徒然跟前,門扉沒有關嚴,縫隙內透出外界的白光。
“不能讓它先出去!”楊不棄立刻道,“它一走門就關了!”
“我知道!”徐徒然頭也不回地說著,拽著他手腕的手微微收緊,手中石矛如同權杖般往前一點,一堵冰牆拔地而起,正好攔住白熊前行的路上。
白熊看著就不太聰明,一頭撞上,暈暈乎乎。徐徒然趁著拖著楊不棄往前趕了幾步,趕在所有熊反應過來之前,搶先推門,閃身而出!
因為楊不棄行動不便,她本想將他先推出去,然而就在她準備調換順序的刹那,楊不棄忽然皺了皺眉,反握住她的手,將她先推了出去。
腳踩上外麵落葉的瞬間,徐徒然還有些茫然。她轉頭往後看去,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門後似乎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掉落聲,跟著便見楊不棄神情複雜地從裡麵閃了出來。
“剛才那是什麼聲?”徐徒然警覺地往裡看了看,才剛探頭就被楊不棄拉開,“你是不是有東西掉了……”
“沒事,不要緊。”楊不棄說著,拉著徐徒然躲到某棵樹的後麵,見對方依舊一臉在意,想想還是解釋道:“是從我身上掉的胸針。”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現掉的?”
“就……我不太一樣麼。”楊不棄將她往裡拽了拽,小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身上總會時不時掉一些胸針下來。”
徐徒然正色:“那得撿回來啊。這和記憶有關的,很重要的。”
“不用,我說了我不一樣。”楊不棄不知該怎麼和她解釋,“該忘的我在進來之後就忘了。剩下的,不管怎麼掉,都會再想起來的。”
一遍一遍掉落的胸針,重複出現的標簽化文字,對他來說,反而更像是在不住強調某些事情——或者說是鞭屍。
楊不棄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按說,人類進來就會丟失記憶,可憎物進來不會損失記憶。偏偏就他,要掉不掉,還被反複鞭屍,也不知這算不算對他現在身份的一種諷刺。
思及此處,楊不棄拽著人的手不覺鬆開了些。徐徒然卻像是察覺了什麼,不再多說,反抓緊了他的手,沿著當前的道路,繼續往前走去。
兩人的不遠處,那隻白熊終於從行刑場的門裡跑了出來,捧著臉頰一路跑遠。行刑場的後門隨之關閉,再沒其他熊出來。
徐徒然見沒人追出,更放心了些,邊往前走邊楊不棄道:“你之前說,你是為了一個真相來的。那你知道你具體要去哪裡嗎?”
楊不棄搖了搖頭:“我隻能感覺到,現在還沒到。”
他看了眼徐徒然:“你現在打算去哪兒?”
“繼續往前咯,還能去哪兒?”徐徒然理直氣壯,“據我所知,其他人目前所探索到的最遠的地點,就是蟲子博物館。我覺得有必要再往更深處看看……”
“蟲子博物館?”楊不棄蹙了蹙眉。他是以非人身份進入這裡的,沒有拿到過導覽手冊和地圖,也沒有和人接觸過,對景點的了解還沒徐徒然多,“那你知道要往哪裡走嗎?”
“不知道。但看著應該不遠吧。”徐徒然說著,往斜前方指了一指,“我覺得那個有兔子雕像的地方就很像。”
楊不棄:“……”
……?
他順著徐徒然所指的方向看了眼,又看了眼。
旋即不解地轉過頭來。
“你剛才說,什麼雕像?”他神情微妙,“哪裡有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