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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臨知道,現在的情況對自己很不利。
附身於可憎物內,這意味著他自帶的君權神授能力完全無法使用。他唯一可以仰賴的,就隻有這個可憎物本身的傾向與技能——好消息是,這個可憎物也是戰爭傾向,皮糙肉厚自帶城牆防禦,而且已經是輝級近辰,等級還是很夠看的。
壞消息是,這家夥的攻擊方式相當直接且單一。對上江臨這種側重混亂傾向的,勝算非常低。
因此,在江臨表現出殺意的那一刻,匠臨幾乎是瞬間就在自己的魚腦袋裡做出了決定——跑!
既然已經變成了可憎物,想要靠自殺跑路自然是很不現實。於是匠臨果斷選擇了物理跑路——隻見他驀地往地上一趴,套著熊爪的前肢配合著尾巴用力一擺,竟是將空氣當做海水,直接遊上了空中!
匠臨這一飄,浮空近兩米的高度。尾巴如有力的鋼鞭,不住搖擺著,仿佛真的在空氣中泅遊。同一時間,渾身鱗片舒展,宛如一片片插在魚身上的鋼刃,在天光下閃著冷冽寒光。
對,天光——是從樹根博物館上方投下來的細碎日光。
樹根博物館是沒有屋頂的。整棟建築物就像是一個開了蓋的筒。這事從外麵看很難發現,隻有在進入樹根博物館後,才能發現這個設計。
即使是在博物館自身因為意外而封閉的當下,部分展館的上方依然保留了讓陽光透入的空間。匠臨不知道這種神經病般的設計有什麼意義,但毫無疑問,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極其有利——
拜拜了你嘞!
他在心底咕噥一句,一甩尾巴,帶著魚躍龍門般的氣勢,朝著頭頂露出的空隙直直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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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怪,江臨是人。他就不信了,江臨本事再大,還能飛上來攔自己不成!
……而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樣,麵對他的逃離,江臨隻是小跑著追趕了幾步,彆的什麼都做不了。
這讓匠臨不由鬆了口氣。眼看著頭頂透著陽光的空隙越來越近,他又不由有些懊喪。
千不該萬不該,早知道就不該向那該死的將臨透口風。這下可好,又白忙活一場……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通往祭壇的入口之一。
想起下方那個藏著深深石階的方形地下入口,匠臨內心更是惱怒。他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跑路時,應該先試著能不能從那地下入口裡跑,說不定還真能順利進去……
思索間,頭頂明亮的空隙已經近在咫尺。匠臨收回思緒,顧不得再想更多,一甩尾巴猛衝過來,小半身體,當即穿了出去——
下一秒,他的眼前卻是一黑。
周遭的一切瞬間昏暗,他像是一頭撞進了某個黑漆漆的袋子裡,匠臨茫然地撲騰兩下尾巴,下意識地往前又移動了一下,粗糙的腹部似是從某種硬邦邦的階梯狀物體上擦過——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陣火辣辣的劇痛順著魚腹襲上,宛如密密的針刺,又像是突然燃起的火舌,順著他的魚腹往上燎!
匠臨猝不及防,被痛到瞬間失智,本能地掙動了兩下向往後退。掙動間下巴與兩側魚肚也撞上了相同的硬物,同樣的痛感立刻蔓開,疼得匠臨差點叫出聲。
不,等等……階梯狀的物體?
匠臨望著眼前深邃的黑暗。隨著眼睛的逐漸適應,黑暗中漸漸有輪廓呈現——那似是一道台階。一道直通向下的,長長的台階。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匠臨強忍著痛楚,用拚接著熊爪的前肢,摸向自己周圍。
身體的下方是階梯。左右則是牆壁。頭頂也是被封起的。
這是那個地下入口。
這就是他發現的那個,通往祭壇的地下入口。
……他被混亂了。匠臨終於意識到這點。
或許是在他準備跑路的那一刻,或許是在他跑路的過程中。江臨悄無聲息地影響了他的神智。他以為自己是在往頭頂的出口跑,但實際上,他義無反顧地鑽進了這個黑漆漆的地下入口。
地下入口裡的石階,用的是星星祭壇特有的石料,對可憎物的傷害很大,如果傷到要害,甚至能直接致死。他當時正是預見到這點,所以才提前收集了兩個覆蓋著血膜的熊爪作為備用——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直接進入了地下入口,幾乎半個身體都直接壓在了台階上。
與石頭接觸的部位都發出滋滋的聲響。意識到情況不妙,匠臨忙更努力地掙紮起來,試圖讓自己退出。然而他身上的鱗片炸得太開了。加上他本就龐大的身軀,幾乎將整個地下入口都堵死,留給他自己的掙紮空間,更是少之又少——
他像隻失了智的泥鰍,隻悶頭扭動著身體,反而又往入口內鑽入不少。更強烈的疼痛竄上腦仁,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這種掙紮無效,忙將渾身炸開的鱗片收起,儘可能地縮小體積,好設法在有限的空間中漂浮起來。
然而就在他的下頜與胸腹部稍稍浮起的那一瞬,同樣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尾巴上傳了過來。
……不,那疼痛要更劇烈,就像是帶著火焰的釘子,生生穿透了皮肉一般!
匠臨痛得一聲嘶鳴,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江臨——你個瘋子!你做什麼!”
位於外麵的江臨一聲輕笑,更用力地轉動手中石矛,將之深深地釘進匠臨露在外麵的尾巴。直到將那截拚命掙紮的尾巴完全釘在了地板上,方拍拍手直起身子。
“我在幫你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她望著眼前半埋入地下入口之中的巨大魚怪,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你想要進去。我就幫你進。幫你把尾巴釘上,也省得你不小心滑出來,這不好嗎?”
石矛是她過來找匠臨時,順手揣的。她當時光想到這東西能派上用場,倒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好用。
“挺好的。合適。魚嘛,不就該被串在棍子上……!”
未等她說完,眼前的魚尾巴忽然揚起,尾尖上驀地伸出一張猙獰魚臉,嘶吼著朝她咬了過來!
江臨嚇了一跳,忙後退兩步。所幸這尾巴被石矛釘得很死,動也動不了多少,那魚臉虛張聲勢般掙動兩下,很快就沒了聲息。
她暗鬆口氣,站起身來。才剛一動彈,忽感肩膀腳上都是一陣溫熱。側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大片傷口。
傷口很薄,卻明顯不淺。大片的血跡以驚人的速度在衣服上暈開,看上去觸目驚心。
江臨下意識向伸手捂住其中一個傷口。抬起右手後才發現,自己右腕已經變得空蕩蕩的。
直至此刻,屬於人類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尖銳的疼痛。這疼痛是如此密集,以至於她根本分不清是哪個部分在疼——又或者是全身都在疼。
她搖晃著往旁邊退開幾步。視線掠過掉落在地的右手。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所站著的地方,掉落著一地魚鱗——薄得幾乎透明,鋒銳的邊緣,卻都帶著淺淺的血跡。
江臨惱怒地皺眉,地下入口裡傳來匠臨嘎嘎的笑聲:
“一個戰爭傾向的高階可憎物,你不會以為它一點攻擊手段都沒有吧?”
“江臨,猜猜看。是我運氣不好先沒,還是你扛不住先死?”
江臨:……
這個混賬!
她惱恨地瞪了那魚怪一眼,沾著身上的血,顫抖著將剩餘的左手伸向地麵——她如果想要吞噬匠臨,隻有兩種方法。要麼是在升級空間內直接進行廝殺,要麼就是在各自附身的情況下,利用特定的儀式與符文來吸收對方。
對於江臨而言,她自然是更青睞於第二種。匠臨覬覦那個祭壇裡殘餘的力量,她同樣為之心動。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進入其中,一旦回到升級空間,就什麼都沒了。
然而就像匠臨說的。她扛不住。
被魚鱗切割出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血,她身上的衣服都快要被血浸透。身體已經因為強烈的失血而開始發冷,眼前也一陣陣發黑。她暗暗咬牙,隻後悔自己進來時沒有挑一個帶生命傾向的附身對象——
她現在這具身體自帶的傾向是永晝。這種時候唯一的用場就是幫她屏蔽疼痛,催眠身體,讓自己強行再苟一陣。但即使苟延殘喘,現在的自己也根本沒力氣發動儀式……
等等,生命?
江臨的動作一頓。
……楊不棄。
她想起來了。這次同樣被困在域裡的人裡,有楊不棄。
雖然那家夥現在看上去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但生命傾向肯定有所保留。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雖然異化了,卻對人類沒有惡意,再加上他現在大概率沒有認出自己……
隻要能騙他,隻要能騙過他……
一想到要騙楊不棄,江臨心本能地懸了一下。然而轉念一想,對方現在是怪物,根本不可能還保留有預知傾向的能力,心口頓時一鬆,旋即忿忿地瞪了倒栽在地下入口內的魚怪一眼。
“等死吧你。”
她冷冷說著,周遭空間忽然開始扭曲,仿佛攪動般旋轉,下一瞬,又驀地恢複正常。
而方才江臨所在的地點,已然空無一人。
……
又過片刻,半個身子埋在洞裡的匠臨試探地發出聲音:“嘿?嘿,你還在嗎?有膽子你應一聲啊?”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回應。方聽一聲嗤笑從地下入口中傳來:“憨批。”
話音落下,那半條露在外麵的魚尾突然開始上下掙動。一下、兩下……不知嘗試了多少次,方聽“啵”的一聲,魚尾終於帶動被釘在地上的石矛,將它從地上拔了出來。
不過那石矛還貫穿在尾巴中,尾巴痛得幾乎要麻木。匠臨沒忍住爆了句粗,又強忍著痛楚,繼續控製尾巴,配合著四肢往後移動。因為石矛的存在,他每次隻能往移動一點點,反複挪動了數次,終於將長長的身軀從地下入口中挪了出來。
得虧他現在的身體皮糙肉厚,才能撐到現在。饒是如此,匠臨也已痛得夠嗆,下頜到腹部全是滿滿的被燒灼的痕跡。細細聞一下,他甚至覺得還有點香。
“這個瘋子!”望著自己還串著石矛的尾巴,他忍不住又罵一句,艱難地舉起連在前肢上的熊爪,試圖將它給硬拔下來——問題是它的尾巴比後肢長得還遠,費了老鼻子勁,短短的前肢也才剛能夠到石矛的前端。
匠臨整條魚都麻了,不由開始思考起斷尾求生的可行性。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傳來:
“要幫忙嗎?”
匠臨:……
他僵硬地轉頭,隻見一個眼熟的身影,正蹲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匠臨是吧,好久不見哈。”
……是徐徒然。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