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所有事情串起來看,結論顯而易見。
按照原定劇情來說,這個時候,仁心院還在將主要力量放在追捕狂蹈之影,以及解救被困梅花公寓的同伴身上。然而現在——
狂蹈之影已經再度被捕,梅花公寓全員得救。雖然相關可憎物還在追查中,但人力和精力,相比原來都解放了不少。
被解放的能力者,自然會去對付其他的可憎物。而本該苟到一年後再現世的至純之愛,就這麼被提前抓出來了。
封都已經封上了。
理清這點的係統陷入了一種生無可戀的狀態,徐徒然也有點無奈。好消息是,和風衣男這一番對話下來,“得到建議卻無視”和“獲得至純之愛情報”這兩點,都以一種相當詭異的形式完成了。
所謂建議,指的自然是勸徐徒然“不要私奔”這一部分。作死值係統很給麵子地給了一點作死值,算她過了。
本來就沒有的事,除了無視她還能咋樣。
至於“至純之愛”,因為風衣男隸屬慈濟院,所知也有限。徐徒然再沒能打聽出彆的東西。她回去之後問了筆仙之筆,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回答——這筆信誓旦旦,是收容處外的防禦符文,影響了它的發揮。
蒲晗現在自顧不暇,不到萬不得已,徐徒然不想打擾他。略一糾結,她在回去之後聯係了自己所相信的高階能力者,又匿名將問題發在了薑家淘寶店的員工專屬論壇。等了兩天,卻始終沒什麼消息。
直到又過幾天,隨著蘇穗兒加進了他們的能力者小群,這事才總算有了進展。
蘇穗兒是單一戰爭傾向,不過是低階,相對比較安全。不過她能進群,還是因為她自己的行動——因為蘇麥的事,在離開香樟林後,大家和她多有聯係,這妹子又相當機警,結合楊不棄當初公開的行動軌跡以及方可他們和楊不棄有交集的事實,直接鎖定了與香樟林相連的綠地公園,一個人默不作聲地跑了過去。
獨自查探的結果,就是她也被困在了香樟林裡。好在裡麵有蘇麥照顧接應,哭笑不得地將人又給送了出去。如此一來,蘇穗兒也算是經過香樟林質檢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獲知了真相。大家一合計,索性便讓她也進了小團體。
蘇穗兒的加入,彌補了他們在仁心院這一方麵的情報空缺。再加上她本身對徐徒然好感度也高,在得知徐徒然的需求後,也沒多問,直接說幫她去打聽。打聽了又一個多禮拜,總算給出了結果。
當然,在等消息的這一個禮拜,徐徒然也沒閒著。蒲晗那邊專注和全知鐵線蟲的分體鬥智鬥勇,大約隔個兩三天就會有消息傳來,給出一個和分體相關的信息,有的是名字,有的則是所在的地點或個人特征。徐徒然則會通過筆仙之筆或淘寶店的員工論壇,鎖定更準確的地點,設法將人逮住,再交由其他能力者,找借口送到香樟林去。
其實一開始,徐徒然還想著,如果薑思雨的域現在能進入的話,那裡才是最佳的選擇。畢竟可以利用域本身的機製,將寄生的分體剝離。但薑家人現在已經將域完全封閉,他們那邊本身的壓力也大,因此最後還是決定,先送到香樟林試試。
而真正讓徐徒然他們定下這一流程的理由,則是方可在送完第一個寄生對象後,回來轉達的話。
“那裡的大黑熊托我告訴你,下次再遇到這樣的,都可以送過去。”方可當時是這麼說的,說話的同時麵上還有些困惑,“他說那個大小切得正好,那地方可以直接吸收掉……他說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
那地方,指的難道是水下的祭壇嗎?
不管怎樣,能對付分體總是好事。這樣一來,一整條分體處理流水線,也算是布置完成了。
而直到蘇穗兒給出情報,徐徒然這才將注意力,又轉到“至純之愛”上。
據蘇穗兒所說,至純之愛目前被收容在一個郊外獨棟寫字樓裡——仁心院在那裡盤下了一整棟樓,專門用來收容被封印的可憎物。
那地方除了門衛之外,並沒有彆的看守,隻是會定期派能力者過去檢查——但這並不意味著那邊防禦的寬鬆。
“你知道狂蹈之影嗎?那本來就是仁心院負責收容的,後來被能力者監守自盜。”蘇穗兒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過來,“從那以後,仁心院就致力開發新的保管形式。至純之愛就是實踐新收容方式的可憎物之一。”
新的保管方法,不再依賴能力者的監管,而是通過規則和符文,將可憎物的一部分力量抽取出來,在被封可憎物的周邊,形成一個雙向的防禦區域。
這個區域既能防止可憎物逃脫,也能防止外人擅入。最關鍵的是,這個防禦圈是帶有一定的攻擊性的,而如果進入者使用能力抵抗,或者試圖阻斷運行,仁心院那邊就會直接得到示警。
換言之就是,過去之後,如果不想被人發現,就隻能不使用任何能力。
至於更具體的機製,蘇穗兒不是沒有打聽到,但礙於保密規則,她無法透露更多——能力者的保密規則,可不僅僅隻是書麵協議而已。
徐徒然也沒為難她,認真道謝之後,帶著兩根石矛就出了家門——不能用能力自衛,不代表不能用武器。
係統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道:“你應該知道,這段劇情要求的是‘你陷入危機’,而不是‘你讓彆人陷入危機’,對吧?”
“放心,我心裡有數。就嚇唬嚇唬它們而已,不會真的鬨出人命的。”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叫了輛車,直接趕了過去。
蘇穗兒所說的那棟寫字樓,位於一個小廠區內部。廠區大門緊閉,透過門縫,可以感受到內部荒涼的氣息——顯然,這裡已經被閒置了。
雖說廠區無人,門衛處卻有人在認真看守。徐徒然掏出許久不用的狐狸擺件,利用它的隱身效果,潛到門衛處邊上,翻窗而進,直接從門衛處,進入了廠區內部。
溜進之後,更能感覺到裡麵的死寂。那棟辦公樓孤零零站在廠區一角,周圍的地麵上畫著不少符文。徐徒然提著琴盒踏入,寫字樓中的陰森氣息,幾乎是撲麵而來。
……但也隻是這樣而已了。
她腦海中的危機預知,甚至連響都沒有響一下。
徐徒然心口稍鬆,提著琴盒,在牆上無數眼睛好奇地注視下,沿著樓梯,一層一層地往上走——按照蘇穗兒的說法,這裡每一層,都專門封著一個可憎物。可憎物的同層,即布置著用它力量形成的防禦圈。
而這個防禦圈,會體現出可憎物過去的能力特征,或者說,就是一個個弱化般的域。
徐徒然很快就體會到了這一點。
她拾階而上,隨著樓層變換,眼前所見也在不住更迭。一樓的牆上滿是眼珠,二樓的地麵上落滿了黑羽。三樓的天花板上懸著巨大的羊頭,四樓則從羊頭改成了漂亮的葡萄藤。瑩潤飽滿的葡萄串垂落下來,香氣撲鼻,但如果你真的要伸手去摘了,就會發現,所有的葡萄都在衝你眨眼睛。
最為彆致的是第五樓。地麵上落著幾張桌遊的卡牌,徐徒然好奇撿起一張,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手腳細長的黑色影子,手舞足蹈地從走廊的另一頭奔了過來,速度快得像是開了疾跑。
……然後在看清徐徒然的一瞬間,又若無其事地轉過了身,繼續手舞足蹈地往回跑。
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儘頭,仿佛開了閃現。
徐徒然:……
她也沒多管,轉身繼續往樓上走。
而再上麵一層,正是至純之愛所在的樓層。
和其他層不同。這裡一眼看去,乾乾淨淨,什麼古怪的東西都沒有。徐徒然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卻聽見四周房間裡傳來古怪的聲音。
摩擦聲、黏膩聲、喘息聲。隨著她逐漸深入,原本普通的辦公樓走廊又逐漸變形,抻成了筆直不見儘頭的一條長廊,兩邊又多出了數扇窗戶,有人從窗戶裡麵走過,露出或英俊或美豔的容顏。
他們甚至會主動打開門,站在門框裡衝徐徒然招手,散發著奇異香氣的手指,幾乎要擦到她的臉。
“至純之愛?”徐徒然麵不改色往前走,一路走一路吐槽,“這看著可一點都不純啊。”
“……釣魚執法而已。你彆理就是。”係統含糊道,徐徒然似乎聽見,它又咕噥了一句“傷風敗俗”。
徐徒然抿了抿唇,繼續往前走去。按理說,至純之愛真正的所在,就在走廊儘頭——然而沒走出多遠,她耳朵忽然又是一動。
“奇怪。”她驀地停下腳步,“有開門的聲音。”
“不奇怪。”係統道,“這麼多人開門出來。”
“不不,不一樣。”徐徒然立刻道,邊說邊四下觀察起來,“那個聲音聽上去像是在撬鎖,而不是直接打開……?”
話未說完,她口袋忽然一動。小粉花從裡麵探出頭來,像是感知到什麼似地,猛扯起徐徒然的一角,又順著她的衣服爬上,坐在她肩頭,拚命伸手往後指。
徐徒然:“……?”
她順著小粉花的指向轉過頭去,正見身後又一扇門打開。一個熟悉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推門探頭,在看到徐徒然後,明顯一愣。
“徐徒然?”那人微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加快動作從門後走出來,露出完整健全的雙腿——筆直修長,隻是不知為啥,卻穿著反季的羽絨褲。顯得有些臃腫。
“呃,你好?”迎著徐徒然安靜的目光,那人有些局促地笑起來,又往後看了看,神情變得有些微妙,“這裡是哪裡?你是在夜店做任務嗎?”
徐徒然:“……”
她緩緩上前一步,終於開口:“楊不棄?”
“嗯,是我。我——!”楊不棄話未說完,忽然一個偏頭,險險避開衝著腦袋紮來的石矛。他不解地看向徐徒然,後者卻是一點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隻衝著他抬了抬下巴,“摸它。”
“……”楊不棄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碰了下。徐徒然視線落在他缺少袖子遮蓋的右臂上,眸光微閃,又看向肩頭小花:“確定嗎?真你爹?”
小粉花立刻點頭,宛如雞啄米。
徐徒然這才將石矛收了回來,又盯著對麵看了會兒,忽然抿了抿唇:“你怎麼在這兒?”
“這個……這個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楊不棄揉了揉額角,喃喃道,“我之前,就那天晚上,被一股很強大的力量拉走。之後就一直在各個場景裡跳躍……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規律,但我確實,看到了一些事。而在這過程中,正好我的腿也逐漸恢複……”
他扯了扯腿上的羽絨褲,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這是我在某個場景裡拿的。那裡沒有夏天的衣服……”
他似是有些緊張,又或許是憋了太久,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徐徒然也不急,就那樣安靜地聽著,耐心點頭:“嗯,然後呢?”
“然後……”楊不棄頓了下,表情忽然靜了下來。
“然後我想著,我應該回來找你了。我必須回來了。”他輕聲說著,“再之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找雙鞋。臃腫的羽絨褲下麵,是一雙光著的腳。
他總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像樣,內心又有些懊喪,為什麼沒有落到一個更好的時間點,至少給自己找一身得體的衣服;懊喪的同時,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徐徒然的身上,哪怕努力冷靜,胸口仍是充滿了鼓噪。
他想告訴徐徒然自己看到的那些事,關於星星、關於相遇、關於兔子,還有那些更重要的事。大腦卻像是個感染了喜悅病毒的破電腦,難以運行任何程序,隻會在屏幕上反複飄著“徐徒然”三個大字。
楊不棄閉了閉眼,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再睜開眼時,卻看到徐徒然正朝自己走來。
“你的胳膊。還好嗎?”她輕聲問道。
楊不棄怔了一下,慌忙點頭,順勢抬起右臂,手腕卻被徐徒然一把抓住。
下一瞬,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他看到徐徒然朝他靠了過來,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事就好。”她悶聲道,“歡迎回來。”
楊不棄:……
這樣想或許有些戀愛腦——但在那一刻,他確實覺得,其他的事,也沒有那麼重要。
起碼沒有重要到現在非說不可……沒有急在這一刻。
楊不棄默默想著,在震撼耳膜的心跳聲中,緩緩抬起了左手,小心翼翼地朝著徐徒然的肩膀環了過去。
而就在他快要接觸到的那一瞬,卻見徐徒然又一下抬起了頭。
“快。”她言簡意賅,一本正經,“甩了我。”
楊不棄:“……?”
???!
大腦瞬間當機。然而還沒等他做出反應,更令他愕然的事發生了——
隻見他和徐徒然兩人頭部以下的地方,都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寸寸消失。
*
至純之愛。
爟級可憎物,永晝傾向。曾棲身於某言情書屋,後依靠網絡尋找獵物。會將自己偽裝成言情讀物,影響者,獲得她們的情感和鮮血,以滋養自身。因為行事較為低調,所以在原劇情中,直到為了衝擊輝級搞出人命,它才徹底暴露於能力者視野之中。
而之所以稱其為“至純之愛”,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個可憎物早在長期的獵食之中,形成了對於“純潔之愛”的概念,並對其深信不疑。
甚至會因此對所有不夠純潔的行為,施以懲罰。
……比如抱抱。
再比如任何近似於“抱抱”的肢體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