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巧捧起那匹料子看了兩眼,頓時氣鼓了腮幫子:“還說不是呢,奴也瞧出來了,付姨娘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大娘子沒臉,這帳子可是要在成親頭天送到李家的,到時候李家往新床上一掛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話大娘子呢,不成,大娘子您可不能這麼著……”
一邊說,甄巧一邊努力思索:“大娘子,不成咱們去尋老爺吧,總不能叫您成了笑話啊。”
“爹?”顧大娘子對顧呈可不抱什麼希望:“他恐怕也不會為我做主。”
“成不成的咱們總得試過才知道吧。”甄巧利落的說道:“您可不能總這個樣子,您願意輕省些不樂意找麻煩,可有人總不樂意安生呢。”
顧大娘子勾唇笑了一聲:“倒也不是我樂意輕省,隻是想著爹爹罷了,我馬上就要嫁出去了,等嫁到李家就和顧家再無乾係,說到底,爹養我這麼大,我總不能要走了還叫他操心吧,總歸以後我就是李家的人了,顧家好不好的我也不多想,我就想著出嫁前安生一些,算是給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如此,也算是,也算是償還了他的養育之恩吧。”
甄巧冷笑連連,心道老爺哪裡算是養過大娘子的,大娘子自出生到如今花銷的可都是夫人當年留下的嫁妝銀子呢,說起來,不隻大娘子,便是這一大家子花用的還不都是夫人留下來的,沒有夫人,顧家恐怕早就吃不到嘴裡飯了。大娘子還隻說什麼恩情,恩情,怎麼就沒人說償還一下夫人對顧家的恩情。
隻是這話卻不是甄巧一個下人該說的。她隻能笑著勸道:“大娘子還是試著去問一下吧,總歸是就剩這百子千孫帳了。咱們早些弄完,老爺不也跟著輕快些。”
顧大娘子想了一會兒才起身:“也罷,咱們就去問一下,巧兒,你去看看老爺回來沒。”
甄巧應聲出去,過不多時回來說顧呈已經歸家了。
顧大娘子起身整理妝容,帶著甄巧去了上房,大約是家裡有事情。院中並不見一個下人,顧大娘子和甄巧走到上房廊下時也沒碰著一個人。
走過窗子時,顧大娘子就聽房內傳出說話聲,她不由停下腳步細細去聽。
卻聽顧呈的歎息聲:“這日子過的可真快,眼瞧著宛兒馬上就要成親了,咱們也都老了。”
“老爺哪裡老了?”付姨娘巧笑嫣然:“奴瞧老爺還是當年的樣子,隻是奴家臉上都有皺紋了。”
顧呈笑了一聲:“你臉上還是一樣乾淨,我瞧著還是年輕的樣子,說起來,這些年也辛苦你了。幫著我操持家務生兒育女的,著實辛勞。”
“老爺好好的奴家就覺得好,哪裡敢言辛苦。”付姨娘清脆的聲音傳來。顧大娘子聽在耳朵裡隻覺得刺心。
她付氏算個什麼東西,自己父親竟是這樣抬舉她,什麼辛勞,什麼生兒育女,這分明就是對正室嫡妻該說的話,卻全對付氏這個賤妾抬上來的姨娘說了,父親又將她早死的母親置於何地?
顧大娘子咬著牙克製住內心的氣憤繼續聽著,又聽到屋裡一陣甜言蜜語,叫顧大娘子又是一陣傷心失落。同時,對顧呈最後一點父女之情也幾乎快要消散了。
過了一會兒。就聽顧呈對付姨娘道:“再過些日子宛兒就要出嫁了,她一嫁人。便輪到壽兒和英兒了,你好好把持家裡,咱們多存些銀子好給壽兒置辦嫁妝,壽兒嫁到許家總不能虧了她,我可不想沒法對許年兄交待,再有英兒科考之後你也得趕著尋摸個合適的閨秀與他訂下來,咱們英兒聰慧穩重,總得尋摸個好的。”
“奴心裡都記著呢。”付姨娘笑道:“壽兒和英兒有老爺這樣的父親是他們的福分呢。”
顧大娘子冷笑,可不是福分麼,誰家的當家老爺將嫡女扔在一旁去捧庶女庶子的?她這個嫡女出嫁都沒見顧老爺說什麼給她置辦嫁妝,倒是顧壽總記在他心上。
“我今兒在衙門還聽到一事,據說,據說……”顧呈聲音壓低了許多:“女兒家出嫁的時候做母親的都要好好教她些道理,宛兒自小沒了母親,是你教養她長大的,這事也該你去做,你也多操心些。”
“是!”付姨娘應聲:“奴才還想著這事呢。”
顧大娘子聽的心裡咯噔一下子,她說怎好像缺了點什麼,卻原來……竟是無人教導她成人之事。
便是顧大娘子身後的甄巧臉上也變了顏色,甄巧不同與顧大娘子,她不過是個下人,可以出門逛街買東西,天長日久的見識也多些,甄巧又是花樣的年紀,對於男女之事也多少知道一些,可是,顧大娘子卻是典型的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又沒個親娘,從沒有人對她說過此類的話題,長到如今,她還是什麼都不懂的。
顧大娘子臉色變的白白的,拉了甄巧也顧不上百子千孫帳的事,直接回了房中。
“大娘子,要不,要不奴回家問問我娘親去。”甄巧看著顧大娘子嚇人的臉色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奴也聽人說過,成親的時候新娘子隻要往床上一躺就成了,反正是,反正萬事有姑爺操心,大娘子你莫多想。”
顧大娘子抬頭,看著甄巧強笑一聲:“我沒事,巧兒,我這裡還有些私房銀子,你拿上尋那布莊去買些厚實的料子吧,我瞧爹爹的樣子,便是我講了布料的事,他怕也不會與我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