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八零年有點甜 緩歸矣 19939 字 9個月前

讓楚立夫怎麼說,本來吧,這要是來個串門的鄰居,楚立夫還得客氣地問一問吃了沒,沒吃的話邀請人一塊?可自己客氣跟彆人不客氣那完全是兩碼事,況且一般來說,被請的人也不會真的坐下吃。

顯然李老三不是一般人,他自來熟的行為令人不痛快,然楚立夫不可能趕人。李老三不要臉麵,他卻是要的,傳出去,人家會說李老三不講究,同樣也會說他這個姐夫小氣。

“姐,你也來吃啊。”李老三還招呼上李秀芝了。

李秀芝咬緊了腮幫子,把碗放在楚瑜麵前:“這碗沒放辣椒。”

李老三哎呦一聲:“開小灶啊。”

李秀芝盯著李老三:“過來有事?”

“我剛從外麵回來,經過就進來看看,正好趕上飯點了,哈哈。”李老三挺得意,路過時他想起今天是周六,外甥回家,他姐肯定會燒幾個好菜,所以進來了,沒想到還在請客。

見自己弟弟一點臉麵都不要了,李秀芝氣到內傷。她這弟弟是真的被她爸媽養廢了,好吃懶做,十裡八鄉有名的閒漢。

人倒是算不上多壞,不偷雞摸狗也不打架鬥毆,就是懶,整日裡遊手好閒東蕩西走看熱鬨。還是記公分的時候,哪怕做做樣子賺個幾個公分都不肯,寧肯在家躺著。後來分田到戶,各管各了,更加肆無忌憚,估計連自家田地在哪都不知道。前幾年,老楚幫他找了一個工作,第二天就不肯去了,嫌累。

不請自來的李老三沒事人似的大口喝酒,拍大腿:“好酒!”

楚立夫看一眼板著臉的李秀芝,無奈道:“你也坐下吃吧。”

李秀芝氣苦,不然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當著客人的麵把他轟出去。

秦老爺子打了個圓場,對李秀芝道:“這餃子皮擀得勁道。”

暗暗同情楚家兩口子,擱誰家攤上這麼一個混不吝的親戚都得頭疼,楚家攤上的還不是一個是一窩。偏偏李秀芝在楚立夫最落魄時下嫁,最困難那幾年,老李家還搭過那麼一兩把手。現在楚立夫發達了,還是教書育人最講究品行的校長,對著李家是輕不得重不得,輕了對方得寸進尺,重了被人說忘恩負義。這些年李秀芝和娘家吵吵鬨鬨好一陣歹一陣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李秀芝壓壓火,笑著道:“喜歡就多吃點,廚房裡還有,吃完了我再下。”

“我姐包的餃子沒話說,”李老三撈了一個,一打眼看見了坐在自己旁邊的李梧雅,嘖嘖稱奇,“到底是姐這裡夥食好,幾天沒見,五丫都白胖了。”

李梧雅正心氣不順,李老三就撞槍口上了:“不用沒日沒夜地乾活,不用吃口飯說句話都擔心被人打被人罵,當然會白胖起來,我這輩子就數在我姑家這幾天過的像個人。”

進來就笑個不停的李老三終於笑不出來了,乾笑兩聲:“你這孩子真會說笑。”

“我是不是說笑,三叔還不明白,在家燒火做飯洗衣掃地的那個是誰,不能上桌吃飯隻能吃剩菜剩湯的那個又是誰,難道三叔不清楚,總不能是三叔你們家瑞雪吧。”

李老三這下連乾笑都笑不出來了,麵皮抽了抽,不過李老三到底不是一般人,腆著臉道:“瑞雪之前被我們慣壞了,現在她已經開始做家務了。”

李梧雅冷笑一聲:“是上次被我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名聲臭了,怕嫁不出去害怕了,才想著做做樣子想挽回下名聲吧。”

李老三臉扭了扭,事實正如五丫所言,老李家名聲掉在了地上,他姐又過來說了一通,說再這樣下去,沒哪個好人家願意跟他們結親,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辦。老太太想了想,就讓刁翠蘭和李瑞雪也動動手,起碼把這一陣糊弄過去。

上次李梧雅發威,李老三在外麵晃蕩沒親眼目睹,縱然回來被老娘老婆女兒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也沒什麼真情實感,這會兒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這丫頭嘴巴真利一點情麵都不講。

李老三不是個嘴皮子利落的,也不是個一點就炸的,說好聽點是脾氣好,說難聽點就是沒羞恥心。不然他也不能在閒言碎語中幾十年如一日的當閒漢,李梧雅的話他生氣,但不會氣到想吵架。

發現李梧雅不好惹之後,他選擇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啜了一口酒,又夾了一筷子雞肉,吧唧吧唧吃起來。

完全一幅你說你的我吃我的的無賴模樣,遇上這種架都吵不起來的滾刀肉,李梧雅也沒了脾氣,暗暗啐了一口:不要臉。

看得楚瑜都有點佩服他了,旁的不說,這心理素質也是杠杆的。

更讓人佩服(不要臉)的事情在後麵。

秉承著不喝白不喝的小心思,李老三豪爽地灌了兩碗白酒,喝的麵紅耳赤心情激蕩,大著舌頭揮斥方遒。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擱李老三身上,大概是日有所思醉有所言。

“老叔啊。”李老三語重心長地看著秦老爺子。

秦老爺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心裡苦,秦燃這一把年紀的,還沒討媳婦兒。你們老秦家人丁少,他更該早點娶媳婦兒多生幾個兒子。”

李秀芝在桌子下麵踢了踢李老三。

秦老爺子樂嗬嗬地抿一口小酒:“我家秦燃才23,不著急不著急。”

李梧雅下意識看了楚瑜一眼,就見她笑眯眯地看了眼秦燃,頗有點悠閒自在看現場催婚的架勢。

秦燃挑了下眉。

楚瑜甜甜一笑。

李梧雅心裡一酸,這還互動上了。

李老三接著大放厥詞:“老叔你騙得了彆人騙不了我,我23都有兒有女了。我家豐年要是沒上學,這會兒還沒把媳婦討回來,我得愁死。”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拿之前老一套來說事。”李秀芝在桌子底下掐李老三大腿。

李老三慘叫一聲:“姐你掐我乾嘛?我這不是關心秦燃嘛。我們家瑞雪19,和秦燃年紀剛剛好,兩孩子一塊長大的,知根知底,老叔你說是不是。”

李老三在家沒少聽老娘媳婦念叨這樁事兒,他也覺得挺好,秦燃他有錢,要是做了他女婿,家裡以後就不愁了。

李秀芝知道他沒好話,卻沒想到他喝了幾口貓尿,敢開這個口,一邊恨個半氣,一邊羞個半死,扯著李老三的胳膊站起來:“我看你是醉了,阿達過來扶你小舅舅回家。”

“我沒醉,我清醒著呢。”李老三揮開李秀芝,眼睛盯著對麵的楚立夫,嘴裡說的是,“我們家瑞雪屁股大隨她媽,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一準能給你們老秦家生上一串帶把的,老叔你就是死了也有臉去見祖宗。”

之前秦燃麵上帶著三分笑,拿李老三當個笑話看,聽完這話,嘴角弧度拉平,麵容下沉,山雨欲來一般。老人年紀一大,就格外忌諱一些字眼。

秦燃語氣淡然:“你們家閨女不行,我娶媳婦兒頭一條就是娘家人得明理。”

李老三傻乎乎地問:“為啥子呀?”

秦燃皮笑肉不笑:“娶了你家閨女兒,我可不就得把你們全家都娶回去,養嶽父嶽母,還得養5個大小舅子的老婆孩子,我不當這冤大頭。”

“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終於聽明白的李老三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怒到口不擇言,“以為賺了幾個錢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連個祖宗都不知道的玩意兒,還不知道你親媽——啊”

李老三沒說完是被李秀芝澆了一碗雪碧,李秀芝怒罵:“清醒點沒,喝了幾口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叔,秦燃,對不住,你們彆往心裡去,他就是個混賬玩意兒,”李秀芝狠狠一巴掌拍在李老三身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等他醒了,我讓他給你們賠不是。”

秦燃臉上半點笑容都無,眼神陰冷,薄唇緊抿,氣勢攝人。

腦子發暈發脹的李老三本能地打了個哆嗦,湧上天靈蓋的酒精爭先恐後撤退,他眼神清明幾分,於是哆嗦的更厲害了。

楚瑜都有點嚇到了,她見到的秦燃一直都是溫和爽朗的形象,宛如熱心的鄰家大哥哥。可他現在,渾身上下透著濃烈的鋒利感,壓得人大氣不敢出。

李梧雅卻有點異於尋常的興奮,秦燃可不是溫室裡養出來的矜貴少爺,他是從底層一步步舔著血爬上來的。

“老叔,秦燃,我給你們賠個不是,你們來我家做客,卻遇上這麼個糟心事。”羞慚滿麵的楚立夫端起酒,打破凝滯氣氛。

秦燃勾唇笑了下,頓時冰雪消融一般,彷佛空氣也重新流動起來:“是我沒控製住脾氣。”

“你再這麼說,我更沒臉了,是老三太過分。”楚立夫對李秀芝道,“你送他回去吧。”

李秀芝告了兩聲罪,氣衝衝拖著李老三往外走。楚明達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楚立夫:“吃菜吃菜,再不吃菜都涼了。”

他給旁邊的秦老爺子注滿酒:“老叔,這事鬨得。”

“跟你沒關係。”秦老爺子歎口氣,又喝了一口酒。楚立夫血淋淋的例子擺在這,就是天下女人都死絕了,他也不能同意孫子娶李家女兒啊。

李梧雅壓根沒意識到自己也是李家女兒之一,她正高興秦燃打了李瑞雪的臉,就她也敢肖想秦燃。

且說李秀芝,火冒三丈拖著李老三回到娘家,一路冷風吹著,李老三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沒有酒後失憶的好習慣,所以他全都記著呢,記起來之後,大氣不敢出一聲。

李家一大家子正坐在一塊吃飯,在縣城讀高三的李豐年也在,熱熱鬨鬨的。

李老太正嗔怪不知道又野到哪裡去的小兒子,就見李秀芝拖著寶貝小兒子氣勢洶洶殺進來,嚇了一大跳,再看小兒子**的,頓時心疼了:“怎麼回事兒?”

“怎麼回事?我還想問呢,我在家裡請客,他跑來砸我場子,喝了幾口貓尿就把自己當天王老子,對著秦家爺倆指手畫腳充老嶽父。”

李家人聽糊塗了。

李秀芝沒管他們,氣咻咻接著道:“感情我之前好聲好氣跟你們說,你們聽不明白,行,那我現在再跟你們說一回,瑞雪想嫁秦燃,沒戲,你們省省吧。”

李瑞雪豁然站了起來:“姑?”

“剛秦燃親口說了,娶瑞雪就等於娶老李家全家,他不當這冤大頭。但凡是個腦子清楚的,都不願意啊,我們家老楚不就是現成的例子,日子都被折騰成什麼樣了。將來阿達娶媳婦兒,他要是敢給我弄這麼個糟心的親家,我能吊死在他跟前。他爸被我害了半輩子沒個清淨,我哪能眼看著他走他爸的老路。”

李老太臉頰跳了又跳:“你說什麼呢。”

“我說大實話,媽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要是我舅舅家三五不時上來打秋風,你受得了,你早大掃帚把人打出去了。”李秀芝越說越來氣,“今天我就把話撂這兒了,家裡依舊這德行,彆說瑞雪嫁不了好人家,老李家也討不到好人家的媳婦,誰家結親願意結個麻煩。老李家,十裡八鄉有名的麻煩。”

李秀芝盯著李豐年:“姑知道你是個聰明,你好好勸勸你們爺奶爸媽,人的名樹的影,人不能名聲都不要了吧。”

出了氣的李秀芝沒管娘家人是個什麼表情,帶著兒子大步離開。

李瑞雪慘白著個臉,都快哭出來了:“爸,你到底說了什麼?”

李李老三縮著脖子嘟囔:“也,也沒說啥呀。”

*

吃完飯,一群人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方才不愉快誰也沒提起。

幾個大男人湊在一塊,哪能少得了煙啊,便是楚立夫也抽上了,沒一會兒房間裡煙霧繚繞。

楚瑜受不了,溜到了後院,剛好遇上甩著手從衛生間出來的秦燃,他嘴裡還叼著半截煙。

秦燃以為她也來上廁所,笑了笑,繞過她往屋裡走,走了幾步,見她還立著院子裡,回頭:“晚上風大。”

楚瑜皺皺鼻子:“裡麵都是煙味,我換換氣。”

秦燃彈了彈煙灰失笑,忽然嗓子眼發癢,低低地咳了兩聲。咳完抬頭,就見小姑娘不讚同地看著他——手裡的煙。

楚瑜忍不住道:“咳嗽的話還是少抽點煙的好。”

秦燃從善如流地掐滅了煙:“是該少抽點了。”

月光從雲層中乍現,淡薄的光芒瀉入小小的後院,隻見眼底暈染著笑意的楚瑜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把糖,舉到秦燃眼前。

她的手心細嫩白淨,紋路都是淡淡的,掌心裡躺著五顆黃綠色包裝的糖果:“檸檬薄荷糖,味道很清爽,一點都不甜膩。”

秦燃想起上午小姑娘還煞有介事地說嘴裡有糖就不會想抽煙,微微一笑,拿了一顆剝開糖紙扔進嘴裡,微甜中帶著一點點酸,清涼舒爽,口感細膩。

他點了下頭:“還不錯。”

楚瑜笑盈盈道:“那都給你了。”

秦燃好笑又倍感新奇,還真伸出了手,楚瑜把剩下四顆糖轉移到他手心,指尖微觸,有點涼,秦燃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你可以先回房間,他們有的聊。”

“我和舅媽說一聲就上去。”

秦燃點點頭,轉身回客廳。

將近九點,幾人才起身告辭,趴在地上的大黃跟著站起來,它也跟著來做客了,在桌子底下吃的不亦樂乎。

一老一少一狗聯袂回家,剛進院子,大黃就大叫著衝出去,牆腳傳出一道悶叫,像是捂著嘴發出來的。

“大黃。”秦燃已經看清被大黃逼得現行的人,喊住低低嘶吼的大黃。

在大黃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李瑞雪抖如糠篩,驚恐又無助地望著秦燃。

半醺的秦老爺子嚇了一大跳:“你這孩子怎麼一聲不吭站在那兒,萬一被狗咬了怎麼辦?”

“我。”李瑞雪麵露淒惶,目光楚楚望著秦燃。

秦老爺子牙酸了下。

“秦爺爺,我,我有些話想單獨和秦燃哥說一下。”李瑞雪忍著羞臊開口。

秦老爺子看看秦燃,秦燃略一點頭,把話說明白省得李家人沒完沒了地騷擾。

秦老爺子背著手,帶著大黃進了屋。

李瑞雪眼淚啪嗒啪嗒滾下來,聽她爸顛三倒四地說完,她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爸怎麼能說那種話,她跑回屋大哭了一場,越哭越不甘心,偷跑出來在秦家等。她一定要和秦燃說清楚,她爸是她爸,李家是李家,她是她。

“秦燃哥,對不起,我爸他就是那麼個糊塗人,有口無心的,你千萬彆生氣。”

秦燃神情寡淡:“道歉的話就彆說了,我不至於跟個醉鬼計較,不過以後讓你爸少在我們老秦家人跟前晃。”

李瑞雪心下一沉,知道她爸踩到了秦燃的底線,咬了咬牙:“秦燃哥,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管得住我爸,我不會讓他胡來的。”

李瑞雪一鼓作氣:“秦燃哥,其實我,我很早,很早就喜歡你了,我知道我家裡人糊塗一些事做的不對,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能看住他們絕不會讓他們給你添麻煩。”

對於自己的容貌,李瑞雪向來自負,打小村裡男孩子都願意跟她玩給她吃的。她覺得秦燃對她也是有好感的,隻是因為她爸媽好吃懶做,她還有五個沒成家的兄弟,的確是個不小的累贅,所以秦燃才不願意娶她。可她又不傻,才不會學大房三個堂姐,挖夫家填娘家,被夫家厭惡。女兒家出嫁後,娘家就隻是親戚了,丈夫兒女才是最重要的。

夜色裡,迎著風的秦燃啼笑皆非:“你用不著向我保證,你家裡人是好是壞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對你壓根就沒那種意思,以後也絕不會有。”

李瑞雪如遭雷擊,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的望著秦燃,在他眼底搜尋不到半點情愫,唯有平靜,平靜到她脊背發涼。

李瑞雪又悲又恨又羞又怒,捂著臉低頭衝出去。

秦燃意味不明地嗤了一聲,抬頭直視隔壁二樓開著窗的窗戶,不緊不慢地問:“好看嗎?”

三秒鐘後,顫顫巍巍探出一個腦袋,滿臉堆笑的楚瑜清了清嗓子,豎起三根手指頭:“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是不小心看見的。”

秦燃要笑不笑地哦了一聲。

楚瑜理直氣壯:“我真不是故意,是你們自己選擇在我窗戶下麵啊。再說了,不就是表白被拒麼,沒什麼稀奇的,我經常拒絕表白的人。”

秦燃:“………………”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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