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對沙冰沒興趣,指指草稿紙上的題,童淮聽話地又低頭琢磨起來。
一道小題,童淮唧唧歪歪地磨了十幾分鐘,終於恍然大悟,唰唰唰寫出後半截,得出答案,不太確定地看向薛庭。
薛庭拿著另一本書在看,卻像是長了第三隻眼睛,點點頭,湊過來繼續教。
他思路清晰,不像很多學霸那樣,習慣性略寫運算過程,雖然滿臉不耐,但講解很細,童淮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好像懂了,稀裡糊塗地跟著寫完了卷子,回頭看看,還真能看懂部分。
薛庭也沒指望他一點就會,看看時間,已經不早,離開前先順便買晚飯:“不會的題留著。”
童淮眼睛亮亮的,嗯嗯點頭。薛庭不經意對上他的眼神,覺得童淮這時候乖得像隻小狗。
他的眼睛又圓又清澈,毫無雜質,像一張白紙,隨意交給誰,都能在裡麵寫上自己想寫的東西。
……讓人手癢。
就他這樣,還不良少年?
薛庭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蜷了蜷,感到好笑。
這麼一對一地教學了幾天,童淮也習慣了薛庭每天來三趟。
又是打工又是學習,離開了終日沉迷的虛幻網絡、遊戲以及睡不醒的覺,時間倒過得更快。
纏綿多日的雨終於歇了歇,天氣預報未來半個月都是晴天。
一大早,柴立國見童淮打著嗬欠過來了,趕緊道:“淮寶,廚房鹽不多了,幫叔跑趟腿,去附近小超市買幾包來。昨天去看你嬸嬸,回來路上給忘了。”
童淮睡眼惺忪,懶洋洋地哦了聲,轉身又走出去。
昨晚下了最後一場雨,望臻區排水係統差,地磚鬆了,跟機關似的,踩中就濺水,濺得一褲子都是,厲害點的還能飛到臉上。
望臻區民眾已經擺起了攤子,街邊早點店裡熱氣騰騰,滿街不同食物味道交雜混合的味道,常住這條街的基本都認識,隔著幾間鋪子吆喝傳聲,比高樓大廈林立的其他幾個區都要更有煙火氣。
童淮之前嫌這邊沒意思,這下瞧著又覺得有意思,走路不看路,被地磚下的水襲擊了幾次,白
襯衫濺成個黑襯衫,老實低頭認真看路。
他方向感差,悶頭跟著導航轉來轉去,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聲“哎喲”,轉過街角,就看前邊地上躺著個老爺爺,估計是打滑摔了。
這年頭碰瓷事件太多,來往的人臉色都很漠然,非但沒有去扶,反而離得更遠了些。
童淮稍稍一怔,跑過去扶起老爺爺:“爺爺,您摔著哪了?”
老爺爺疼得臉色發白,嘶著氣,話都說不利索:“腿……”
老人家骨質疏鬆,容易脆性骨折。前年童淮爺爺晨練,不注意摔了跤就骨折了,養了好幾個月。
童淮立刻背起老爺爺,抬手招了輛出租車:“去最近的醫院。”
時候不算早,醫院已經有了不少人排隊掛號。
童淮背著老爺爺找座位,一個戴著口罩的女生看到他,起身讓了位置,童淮連忙道謝,掏出手機,才發現柴立國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
他撥回去,三言兩語解釋了情況。
柴立國鬆了口氣:“半天不見你,還以為出什麼事了。怎麼樣,身上錢夠嗎?要不我趕過來?”
“不用,夠的。”
童淮掛了電話,搜了搜醫院掛號流程,彎腰安慰老爺爺:“爺爺,我去掛個號,您等等我。”
老爺爺疼得有點神誌不清,聞聲感激地點點頭。
童淮從小少病,家裡有家庭醫生,出門有私人醫院,還沒來擠過這種隊伍,觀察著彆人,跟著跑完流程。
醫生檢查了下老人的腿,拍了片,隻是輕微骨折,問題不是很大。
給老人轉移到病房裡了,童淮才說:“我和這位爺爺不認識,有事先走了,你們問他家裡人的聯係方式吧。”
醫生繃著的臉一鬆,笑了:“小朋友還挺熱心。”
童淮拍拍胸脯:“好說,我是紅領巾。”
他不是瞎好心,街上有監控,家裡有錢有律師,真遇到碰瓷的也不怕。
墊付了所有醫藥費後,童淮還惦記著柴立國要的鹽,打車回去的路上,順便在合合樂扛了一口袋回去。
掠過這個小插曲,這一早過得和往常差不多。
除了薛庭沒來。
之前無論下多大的雨,薛庭都會來,今兒天放晴了,他反而沒來。
童淮不太習慣,不過也不擔心,等中午薛庭過來了,再問問怎麼回事。
然而等到中午,薛庭還是沒有來。
童淮有些坐不住,老往門外瞅。
柴立國注意到了,笑眯眯地問:“怎麼啦,前一陣還趕人家走呢,今天人家不來就惦記上了?”
童淮嘖了聲:“薛庭是咱們店的長期客人,忽然不來了,肯定是你菜做得不好吃了。”
柴立國:“……”
老柴被他嗆得一愣,給自己招了個不自在,回到廚房,抱手瞪著廚具,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童淮無所事事地打了一下午遊戲,心想等晚上薛庭總會
來。
結果等到晚上,薛庭也沒來。
這還是第一次,薛庭一整天都沒來。
不會是給那幾個社會小青年圍堵報複了吧?
林秘書辦事一向靠譜啊。
童淮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晚上回家洗完澡,照鏡子時看到肚子上淡化了點的淤青,披著毛巾坐到床頭,猶猶豫豫地點開薛庭的微信,打了一堆字又刪掉。
反反複複很久,薛庭的頭像下忽然出現“正在輸入中”
。
-XT:?
-不卷很直:……
活了!
童淮這下不猶豫了,飛快打字:今天怎麼沒來?柴叔叔念叨了你一天,煩死我了。
敬愛的柴叔叔,對不起。
哐哐哐。
薛庭似乎有什麼事,消失了會兒,簡短回複:明早說。
童淮心裡無端定了定。
就像小時候童敬遠總是要走,他心裡慌,但隻要童敬遠耐心地告訴他“爸爸下周還來”,他心裡就會安定許多。
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那麼一瞬間在擔心薛庭會消失,童淮感覺自己可能有點毛病。
思維卻由此發散開來,他又想起薛庭收到的那條消息。
到底是消什麼氣?
難不成薛庭早戀,被迫分開後一氣之下轉學?
童淮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穩,腦補起青春八卦,頭發也忘了擦,濕漉漉地睡著。
第二天醒來頭疼,他覺得自己腦子像進了水。
有意無意的,今天童淮去得比較早,到餐館時才七點。
薛庭比童淮還早,童淮到時,他已經吃完早飯,甚至打包了一份清淡的早餐,正跟柴立國說著什麼。
見他來了,薛庭衝柴立國點點頭,對童淮道:“走。”
童淮:“啊?”
柴立國揮揮手:“去吧,淮寶,不扣你工資。”
早起傻一天,頭疼沒腦子。童淮稀裡糊塗地坐上薛庭的自行車,竄出去幾十米遠了,才後知後覺地問:“哎,去哪兒啊?”
薛庭側頭瞥他,相較平時,眼神似乎柔和了點:“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