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抬起手,準備敲門,裡麵忽然響起薛庭的聲音,很平淡,絲絲扣著天生的冷靜:“我也不讚同。”
陳梧似乎是被他們倆的反駁弄得有點惱怒:“口語代表不了什麼,他的語法一塌糊塗……好了,說了這麼多,還是看你的意見。薛庭,你要不要換座位?”
童淮的手又僵在了門邊。
原來是陳梧怕他帶壞薛庭,讓薛庭換個座位。
按陳梧一貫的脾氣和許星洲的反應,八成在他來之前,陳梧已經數落夠了他的惡劣罪狀。
嘖,怎麼就這麼不爽。
一個老師,居然背著學生跟另一個學生說壞話。
童淮煩躁地放下手。
他現在敲門進去,如果薛庭想換座位,估計都不好意思開口。
他沒留下來聽薛庭的回答,輕手輕腳離開小辦公室,回到三班,踹開後門走進去。
趙苟正站在後門邊跟人扯淡,嘭的一聲響起,嚇得他一抖,好久沒見童淮這麼大的脾氣,納悶:“怎麼了你,臉臭成這樣。”
“沒事。”童淮撂下一句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磨著牙,認真考慮國慶就套麻袋打陳梧一頓的可能。
陳梧說了不少壞話吧,薛庭會怎麼看他?
好不容易有個順眼點的同桌,這就要給撬走了。
還有幾分鐘就上課,童淮心煩氣躁,屁股下麵釘了針似的,坐不安穩。
陳源原本在背古文,見他氣呼呼的,湊過來想聽聽他有什麼倒黴事,好樂嗬樂嗬,被他一記眼刀嚇回去:“離我遠點,我現在看誰都不爽。”
趙苟抱著陳源瑟瑟發抖,嚶嚶嚶:“好可怕,是誰讓我們童哥黑化了。”
“滾。”陳源果斷踹開他。
角落裡持續低氣壓,陳源和趙苟耍完寶,偷偷看著童淮,麵麵相覷。
童淮是很好相處,但發起脾氣來,也同樣不好招架。
上課前三分鐘,薛庭回來了。
見著他,童淮反而不躁動了,單手熟練地轉著筆,目光垂在他桌上。
薛庭坐下來,收起桌上攤著的試卷,往書包裡放。
童淮心裡
陡然冷冷一跳,很平靜地抬起頭:“要我幫你嗎?”
薛庭不知道在想什麼,漫不經心地把卷子夾進文件夾,鼻音微揚:“嗯?”
“你搬去哪兒,我幫你拿書吧。”
聽到這句,薛庭的動作頓住,這才轉過頭,發覺小卷毛的表情不太對。
童淮說完話就抿緊了唇,他本來就不太會掩飾情緒和表情,整個人都微微繃著,目光依舊低垂,沒有與薛庭對視的意思,兩排濃密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
的。
像隻即將被人拋棄的小狗。
薛庭心思敏感,腦子稍微一轉,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有點說不上來的想笑,不是笑童淮彆彆扭扭的樣子,而是笑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某種東西。
他閒閒散散地往後靠了靠,觀察著童淮的表情,心情甚好地指指書包:“成,把化學書拿出來。”
“啊?”
“啊什麼,”薛庭側過身,手肘搭在椅背上,托起下頷,“不是你說給我拿書嗎。”
童淮咂摸了下,品出點其他的意味,終於抬了眼,遲疑問:“你不是要換座位嗎?”
“誰跟你說我要換座位。”
薛庭盯了他翹起來的呆毛一早上了,此時終於輕笑著,按了按那縷翹起來的呆毛,順手揉了把童淮柔軟濃密的頭發:“你剛才在門外偷聽?”
童淮後知後覺地感到丟人,耳垂一下熱了,渾身不自在地拍開他的手:“我隻是來不及敲門。”
“既然偷聽,就要聽到底,半途而廢往往容易滋生誤會。”薛庭恍若未聞,見老師來了,聲音輕輕低下去,“我的回答是,不換。”
童淮靜默片刻,一方麵有點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小開心,一方麵又很羞惱:“我又不在意,跟我說乾嗎。”
見他嘴犟,薛庭眯了眯眼,有點小小的不爽。
趁著班長喊起立,他故意碰掉筆,踹了踹童淮的鞋邊。
替人撿筆是學生時代必經之事,童淮習慣性彎腰去撿,薛庭也隨即彎下腰。
視線裡滿是桌椅腿和同學們躁動不安、踢來踢去的腿,聲音倏地靜下來,課桌下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狹小又窄。
兩人離得很近,薛庭的吐息溫熱,說話時聲音近在咫尺,童淮忍不住側了側耳。
下一秒他就後悔了。
教室裡的空調不知被誰開了十九度,冷颼颼的,不穿校服外套都不太挨得住。
他耳朵敏感,那股溫熱的吐息徐徐而來,惹得耳朵一陣細癢,蟲子似的從耳道鑽進心底,再由心臟砰砰的跳動著,順著血液一股股輸送到四肢百骸。
連臉頰也有點發燙了。
“是啊,你不在意。”
薛庭修長的手指越過他,撿起那支筆,兩隻手不小心碰到。
溫熱的,冰涼的,觸感分明。
這人說話時居然還笑,眼底笑意惡劣。
“一臉要哭不哭的。”